1

    學校門口，拉圍警戒線，各顏色警服的同誌們排排站。各勢形態的家長們，等待著自家的高考生。紅色條幅們隨著夏風來回擺動著。“鈴鈴鈴”閉卷鈴聲想起，“考試結束，考生立即停止答卷。考試結束，考生立即停止答卷。”校廣播播報著。

    國旗外婆從紅色條幅下穿過，紅紅相映，在人群中很是鮮明，走到人群最前麵，左看右看向校大門出口望去。時不時低頭看看手提著的便攜式小冰箱，眼神還透出少許焦慮。

    “外婆。”在嘈雜的環境中，國旗外婆聽聲音很清楚就在耳邊。

    外婆抬頭看到外孫，笑了笑，又皺起眉頭，說：“我左看右看啊，就是沒看到你出來。”

    “外婆，你穿的這國旗T恤，好顯眼，我一出校門就看見了，你低著頭沒發現我。嘿嘿。”

    外婆聽到‘低著頭’三個字，突然想起了什，“你看我這記性，千禧，你要吃什？”說著話，她把提著的小冰箱抱在了懷，指了指。“西瓜，果汁，礦泉水，芝士蛋糕，還有隨便。”

    “隨便。中午吃飯的時候說了句吃雪糕，下午就有了。外婆真好。”

    “這兩天做飯啊我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怕你吃壞了肚子。現在終於考完，我都給你帶上。”

    “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外婆。”

    “是媽....”

    “是媽的媽。”

    祖孫兩喜笑顏開地走到電動車前，外婆把小冰箱放在電動車腳踏板上，順了聲“回家”。

    2

    薑瀾在廚房洗著水果。

    祖孫兩一前一後的進了家門，千禧聽見動靜聲，看向廚房：“媽，你怎回來了？不是說好填誌願的時候回來。”

    薑瀾手端著水果，走到餐桌坐下，“計劃趕不上變化，媽，千禧，你們都過來，我有件事情跟你們商量一下。”

    三人圍坐在餐桌，千禧在水果盤摘了個葡萄吃著。

    “有什事說吧。”肖小梅（薑瀾媽，千禧外婆）接著薑瀾的話說。

    薑瀾把手削完皮的蘋果遞給肖小梅。

    肖小梅手拿著蘋果沒有吃，薑瀾也沒有出聲，空氣中的水分子消失在了廚房水龍頭的嘴，“滴滴滴”，平常幾乎聽不見的水聲此時感受到聲音有些刺耳。

    “我把鳳凰城的房子賣了，明天去見買主拿錢。”薑瀾左手用指甲劃著右手手背上的皮膚，像是犯了錯當麵承認錯誤而羞愧的心，講話時的聲音比平時說話的聲音小了些。

    聲音是小了些，但是肖小梅依然聽得很清楚，“你發生多大的事情要賣房，這是千禧奶奶給千禧的房，你就自作主張說賣就賣，也沒有商量一下。千禧爺爺奶奶知道了，你怎交代？千禧是房主你就沒有征求他的意見。”

    千禧在聽，但是沒有說話。

    3

    薑瀾繼續說著，“那是一周之前，晚上我準備睡覺了，接到一個電話。”

    手機鈴聲想起，薑瀾倚靠在床頭，放下手中的書，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芬姨。

    “喂，芬姨。”

    “薑瀾，這晚打電話給你，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的，芬姨，我在看書。”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音，薑瀾把手機拿到眼前，通話時間還在繼續。“芬姨，喂，有在聽嘛。”

    電話那頭開始傳出來有一吸一頓的抽泣聲，“在的，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給你打電話，求你幫幫我們家。”

    “芬姨，你先不要傷心，到底發生什事情了，你不要著急，你慢慢說。”

    “他二叔告你江伯伯挪用公款2000萬，我們真沒有拿那個錢，可是證據又證明是他做的。要開庭了，快60歲的老頭子還要去吃牢飯，我想到這些場景呀，我就......”話還沒有說完，又開始抽泣起來。

    “先不要難過，芬姨，你說要我怎幫你。”她很想問問她有本事的兒子怎幫家解決這個大麻煩，但是她是了解謝婉芬的，她不到走投無路，是不會打這個電話給自己的，索性就沒有提她兒子。

    “因為這件事情，家的親戚朋友像避瘟神一樣電話不接，門不開。”人在有困難的時候都會把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都想一遍。但大多數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稍稍嗅到聲旁的人有經濟困難，不落井下石已經很仁義了。謝婉芬又何嚐不懂呢，但是她還是想試試，結果還是意料之中。不過有些人也算例外，“薑瀾，謝謝你。”她聽到薑瀾說，要怎樣幫自己，意思也就是答應幫忙了。繼續說“還需要100萬。”

    “我隻有30萬積蓄，不夠啊。”

    “千禧的房子可不可以先賣掉？”確實是商量的口氣。這套房子在謝婉芬心，是虧欠她們母子做出彌補，唯一的方式。她知道薑瀾沒有100萬，18年了，薑瀾的生活她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比親人還親的人。賣房子是下下策，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你們同意就行，我沒有意見。”這套房子沒裝修也沒有人住，不看見那個紅紅的房本，也是想不到生活中還存在這套房子。如今碰上這樣的事情了，也算是完璧歸趙吧，薑瀾對於賣房子的事情確實沒有意見。至於千禧嘛，自己兒子這優秀，她從來不擔心兒子的前程。

    “哎”一聲長長的歎氣。這聲歎氣可謂是五味雜全。感歎出自己又多了一份愧疚，再感歎這人世間的緣分不是事在人為可以左右的。“謝謝你，薑瀾。真是個好孩子。”

    “芬姨，那我們說好就這樣辦，我盡快把錢湊齊給您。時間也是很晚了，我們睡覺吧。”

    “好。”

    “對了，上次我給您寄的降壓藥有一盒唑比坦片（俗稱**），您找找，吃1片睡覺哈。”

    “好。我找找。你也睡覺吧。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4

    祖孫兩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薑瀾繼續說著，“本來計劃著賣房子加上我的存款差不多湊夠了，可往往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中介小周，“薑姐，房價就是這樣，實際麵積是有150多平，但是評估和賣價隻能是按照房本108.35來賣的。還好您的房子賣相好，朝向好，還帶個大露台，才出手這快。”

    “小周，再想想辦法，讓買主加5萬。”

    “姐啊，您還是要全款，要是多給我點時間，買主可以走銀行，多幾個買主，價格會好些的。”

    “一萬也加不了嗎？就59萬？”

    “是的。買主說了，可以就先付5萬定金給你，剩下的等你回來交付。”

    “嗯....行，我把賬號發給你。”薑瀾深知能盡快把物變成錢是最好的，隻是比自己預期的70萬落差太大了。

    薑瀾話音落下，停了停，“嗯...媽，我有個想法和你商量一下，現在一共才89萬，還差些，我想把咱家的房子去做個抵押，貸款15萬，每個月還5000多對我來說不難。你看行不？”

    肖小梅拿起麵前削過皮微微發黃的蘋果吃了一口，起身向房間走去。

    “媽，外婆生氣了？”千禧看見外婆沒有說話走了。

    “沒有，給外婆點時間，外婆從來不生我的氣。”

    “千禧，因為家突發的事，沒經過你的同意把你的房子賣了，你對此有意見吧。”

    千禧看著薑瀾，咯咯地笑了兩聲，“媽，我什都不缺。你都不問我考的怎樣，竟說些與我生活無關的事。”

    “考得怎樣啊。”薑瀾調皮的問著，滿足一下兒子的需求。對於在校學習的分數不過問有兩種情況，要不就是最差要不就是最好，而千禧就是屬於後者，在JM市重點學校重點班3年內前10名保持者，學生家長詢問成績似乎已經成為多餘的。

    千禧一本正經的說：“比模擬考簡單。660分是肯定沒有一點問題滴。”

    薑瀾看著千禧笑著，用手摸摸兒子的頭，“我兒子最棒。”接著說：“你填報誌願的時候，媽不在家，你有什想法，說說。”

    “要不就教書育人，要不就救死扶傷。我也要去BJ，和你一座城市。BJ大學醫學部，BJ師範大學。媽，你覺得怎樣？”

    “你的人生你做主。但是媽媽，真的為你感到驕傲。”薑瀾眼發著光，她的手在千禧右胳膊深紫色的黃杏般大小‘胎記’上摸了又摸，你失去的終將會以另一種方式歸還。千禧的優秀，千禧的三觀，千禧的懂事，就是薑瀾這36年求不得的傷痛，給予自己最大的慰藉。

    “外婆也為你感到驕傲。”肖小梅從房間走了出來，麵帶笑容。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有孝順的子女，有夠花的錢，有健康的身體，還有一群誌同道合摸摸小牌的姐妹們，如果說這樣可以給幸福的家庭打100分的話，肖小梅給自己家打了200分，家還有一個千禧，俗稱“別人家的孩子。”因為千禧，肖小梅經常被人誇，嘴上回答別人的時候總是很客氣，可是心啊早已樂開了花。

    一張定期的存款單放在了餐桌上，存款單上標記著100，000，00，整整10萬元。

    “媽，不行，這是您養老的錢。”

    肖小梅用食指點點她們母子，“BJ。BJ。千之外的你們想看見我躺在床上，看見這房子的天花板，嘴念著還款還款，月供月供，整夜整夜睡不著咯。”

    “媽......”

    “我不是還有你們啊。”

    “是的，外婆，我上大學我拿獎學金，沒課就勤工儉學，到時候把錢給你寄回來。”

    “獎學金拿了留著自己花，勤工儉學就沒有必要了。青春是用來飛揚的，什籃球隊，什樂隊，泡圖書館，戀戀愛，喜歡什就去做。媽不要你把自己搞得這辛苦的。其實拿去這100萬，並沒有影響我們正常的生活。媽媽養家還是綽綽有餘的。”

    薑瀾拿著存款單，“謝謝媽。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