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5、IF線（完結）
自那天之後, 江堰每次看到江裴涼總是渾身不自在。
但該去的還是得去，特別是建立在江父十天麵有一半要打電話過來叫他去吃飯的基礎上，而且說實話, 他還蠻喜歡這一家人的。
江一朝最近又開始磨磨唧唧了, 他不知道幹什, 沉著臉過來跟江堰說話：“你有談過女朋友？”
“……”江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你突然問我這個幹什？”
他原本第一反應還是“我們好像認識還沒有多久”；但這個念頭隻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江堰就發現自己似乎已經跟他們認識了大半年了。
大半年時間，七八個月,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從夏季到了冬季, 江堰除了獨處之外，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也足夠長了。
江堰這想著, 有些出神地看了眼江一朝晾在一旁的電腦, 瞧見上頭的小糖豆人就這大大咧咧掛在屏幕上，頓時默了：“……”
至少這大半年過去，江一朝確實不怎把他當外人了。
“你就說有沒有吧。”江一朝很警惕：“是我一個朋友想問點東西，不是我想問。”
江堰幹笑兩聲：“沒有。”
“唉，我就知道。”江一朝聽到他的回答，神情頓時有些複雜，似乎帶著些憐憫, 又似乎帶著些意料之中：“我還想碰碰運氣，問女朋友生氣了怎辦呢。”
江堰對他的女朋友不大感興趣，但畢竟人聊天必須得順著說，於是百無聊賴地接了句：“為什生氣啊？”
江一朝可疑地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道：“算了，還是不問你了，不然你把我的思路給帶歪了怎辦。”
江堰：“……”
真想用我的大雞毛撣子, 唰唰給他兩嘴巴子。
離開之前，江一朝還在長籲短歎，一口一個“其實找對象也不急於一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緣她自會來”；逼逼叨叨了老半天 ，那張沉穩的俊臉上終於忍不住顯露出些許的歪嘴笑意來。
江堰迫真感到自己就是被嘲笑了。
但他沒辦法，隻能屏聲息氣，忍受著這般可恨的折辱——他確實沒談過戀愛，但是這有什！
這世上又不是包產到戶，一出生就全自動分配給人一個合心意的對象……說到合心意，江堰的腦海自動出現了江裴涼那張冷冷的臉，他經常都是這副不大好接近的樣子。
江堰想著想著，不由得臉又微微紅了起來。
人的適應力顯然是無窮的，剛開始他瞧見江裴涼就仿佛原地觸發了高原反應，臉紅氣短呼吸不暢；但半年下來，竟然連江裴涼坐在他對麵吃飯，甚至俯身幫他係安全帶都已經處變不驚八風不動，這簡直不能說是進步，可以說是進化了。
江堰明白，自己對江裴涼有好感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了，隻是愁的是，不管怎相處，江裴涼似乎都沒有對他表露出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親密來——到現在最最最親密的動作也隻是在他吃飯不小心沾了一嘴巴醬，而且沒手擦的情況下，崩著臉抽了張紙往臉上一懟，那力度，差點把他臉皮剮下來一層。
唉。
江堰覺得江裴涼好像對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之前覺得他在釣自己也肯定是錯覺吧。
畢竟他和朋友相處的不多，也沒戀愛經曆，或許不大清楚說話的界限……特別還是留學回來的。外國那兒見麵都可能要親親手親親臉的，朋友之間怎說話的都有；說不準江裴涼隻是入鄉隨俗，在那兒學了這個習慣，一時半會改不了。
這話要是讓江淼知道，估計眼睛能翻到天靈蓋上去。
拜托！這多年，她就沒見過哪個大哥的朋友需要每次出門車接車送，提前一周做出遊攻略，甚至還特意搭配服飾以求盡善盡美的，這不是在談戀愛她吃粑粑好！
江淼這個粑粑想必是吃不成了。
……因為江堰和江裴涼確實沒有在談戀愛。
***
江裴涼冷著臉走過的時候，被自己親爹叫住了。
“裴涼， ”江父很嚴肅地問他：“最近跟小堰相處得怎樣？”
江裴涼眉頭一蹙，敏銳地發現這個問法似乎有點不大對勁，但是又一時半會察覺不出來為什不對勁，隻能正正經經答道：“挺好的。”
聽到他這說，江父肉眼可見地歎了口氣，脊背放鬆下來：“那就好。”
江裴涼看著他，有些猶疑。
以前那些朋友，為什爸從來不問“相處得怎樣”？
他麵無表情思考了一陣子，覺得大概是因為他爹特別喜歡江堰的緣故，生怕自己欺負了他。
怎可能呢。
江堰那可……那認真，他幫忙都來不及，又怎會欺負。
江裴涼非常心安理得且臭直男地把那個有點危險的形容詞給咽下去了，換上了一個略帶褒義的中性詞，因為他自身的邏輯實在過於完美無缺，且沒有引路人，江家父母也要麵子，不會那仔仔細細地問個直白。
於是江裴涼到現在，還在堅定地認為，江堰隻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年紀較輕的朋友。
盡管他媽都已經逐漸偏了立場，也老是和他爸一樣問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成天“小堰”長“小堰”短的，但他堅持自己的想法。
但今天，他似乎對一些以前不在意的事情有了興趣：“爸，你當初是怎和媽在一起的？”
江父頓時一掃憊懶，鯉魚打挺般坐起：“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江裴涼看著他以示傾聽，江父清清嗓子，就要從盤古開天地開始講起：“我六歲那年……”
“說重點。”江裴涼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你待會還有個會要開。”
“！”江父略顯震驚地一瞪眼，但最後還是相信了大兒子，又清清嗓子，道：“那個年代，我們都是以同誌相稱的，男女各挑半邊天，她是班長我是副班長……一開始隻是覺著，合作起來很稱心意，但是後來，你爹我發現一天見不著你娘想得慌，就連節假日都要□□進學校，想碰碰運氣能見著她自習，兩人就走那一小段路回家，就能高興地要命……”
江裴涼的眼前驀然出現自己捏著手指一周一次掐著時間點約江堰出來玩的場景；接到江堰電話時忍不住的莫名雀躍：“……嗯。”
“你娘當年是從小到大的校花，喜歡她的男孩何止我一個唷……”江父慢吞吞歎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自己話話外的得意欣喜，道：“那個時候，她有個我不認識的遠方親戚也來學校借讀，我原本還不當回事兒 ，結果看到你娘和那個瘦猴兒成天待在一起，上學吃飯回家的，把我氣得差點腦門冒火。”
“也就是那時候，我就知道了，自己栽她頭頂上，跑不了了。”
江裴涼從沒這樣的體驗，暫時不知道腦門子冒火是怎樣的一副滋味，聽他爸這聲情並茂地說一輪，沒感覺有什特別，隻不鹹不淡道：“這樣啊。”
江父看大兒子麵色平淡，靈機一動，突然問道：“裴涼，你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江裴涼淡淡地搖了搖頭。
“噢，也難怪，畢竟能有這樣感覺的，那十有八九肯定是喜歡人家喜歡的不得了。”江父又施展出了自己那一副一邊說話一邊暗中觀察的功夫，瞥著江裴涼的臉色，又狀似不經意道：“欸，說到這個，你覺得小堰怎樣？”
江裴涼微微一怔：“很好。”
“是吧？我也覺得真是不錯。”江父又哈哈笑了兩聲，洪亮道：“這陣子江淼和小堰那孩子走的很近，說不準，咱家之後能有好事兒呢。”
江裴涼：“……”
從聽到這句話，到分析完畢信息，江裴涼隻用了零點幾秒，但之後的腦門子火狂冒環節卻用了足足一分鍾。
江淼和江堰？
江淼？
江堰？？
他還沒仔細分析個所以然來，就下意識地說：“不行。”
江父：“為什不行？”
江裴涼竟然被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問倒了。
到底是因為江淼而生氣，還是因為江堰而生氣？為什生氣？反正就是很生氣。
江裴涼一向不在找不出答案的問題上下太多功夫，他沉吟片刻，得出一個結論：“我會找江淼談談。”
他說完這句話，半晌沒有應答，江裴涼眉頭一皺，才聽到身旁傳來了一陣陣仿佛開水壺漏氣了的細微笑聲。
“？”江裴涼莫名覺得有些惱：“爸，你笑什？”
“沒、沒笑什。”江父咳嗽著起來，滴一聲把暖氣調低一層，“瞧你，熱了也不說，看你那臉紅的。”
江裴涼的行動力一向很強，當晚，江淼就被找上了。
她被堵在房間門口，正莫名其妙呢，就聽見她大哥開門見山的一句話：“你最近和江堰處的怎樣？”
江淼可不像江裴涼這顆鐵樹，她立馬就很警惕地道：“怎這樣問？”
江裴涼：“這樣問有什不妥嗎。”
“有，很不妥。”江淼開始對大哥進行再教育：“這種問法，一般都是用來問小情侶的，或者是即將成為小情侶的一方，總之……總之怎也不會用到我和江堰身上吧？”
她雖然對江堰還是蠻喜歡的，但僅限於朋友之間的喜歡啊，一點其他想法都沒有的。
江淼本還在滿心疑惑，自己話說出口卻半晌沒有回應，百無聊賴地抬頭一看，江裴涼正巧躲閃開了她的視線，輕咳了兩聲，低低道：“這樣嗎。”
江淼：“……”
你臉紅個泡泡茶壺！！
“言歸正傳，”江淼試圖把話題拉回來：“你突然問江堰幹什？”
難不成這兩人真要成了？那她得管江堰叫嫂子了以後？還是得叫姐夫啊？哥夫？唉，不行，怎想怎奇怪……
江裴涼見她眼睛咕嚕嚕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直白道：“你想讓江堰做家人。”
一聽此言，江淼頭頂上的天線頓時豎了起來！
這話、這話不就是在是試探自己的態度？！能不能接受江堰當自己的嫂子，是這個意思？！哎喲，都2021年了，這還有什的，再說了，媽都已經盼大哥盼到能找個對象就很好了 ，還分什男不男女不女啊！
與此同時，江裴涼也在狀似鎮定地觀察自己的小妹。
他這句話，似乎委婉，但背後的深意也十分明顯——江淼是否想讓江堰當自己的妹夫。
但他也很篤定，江淼和江堰看上去更像是兄妹，肯定是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好啊！”江淼興衝衝地回答：“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江裴涼：“……”
他的臉緩緩拉長成了一條冰凍黃瓜。
江淼本以為自己的回答能讓大哥放心，但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江裴涼的臉色反而更不好看了，過了一陣子，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怎了嗎，大哥？”
江裴涼在這段時間，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有限的電視劇經驗中，勸退小情侶的招數；但想來想去都隻能在江淼麵前貶低江堰，讓她清醒一點知難而退。
但他沉默這半天的原因也是，他壓根找不出江堰的缺點在哪，要怎說？
……而且現在那股熟悉的腦門子冒火的感覺又來了，他一邊冒火，一邊很嚴謹地思考，這個情況和上午江父所說的適配性，這是否代表著什重大意義，而他需要做些什……
於是江淼滿懷希望地等了半天，隻等到江裴涼硬邦邦地一句：“不行。”
“你搭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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