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卓絕的紫衣身影,輕如薄雲般落在我眼前。
他伸手覆住我白衫,不由分落下一句:“跟我去雲雪之巔。”
那清醒過來。
我推開舜璟的手,滿臉怒氣衝衝轉向張術:“今誰來也沒用!我定要取他性命!慰藉姐姐在之靈!”
語罷,我騰身躍向張術,蘊著妖力一掌劈下去。
舜璟伸過手臂擋在我掌下,硬是從中阻攔。
我暗中拚使蠻勁,卻著實沒這能耐勝過舜璟。
“想不到,堂堂上仙竟會袒護這種風流道士,真是仙道賊鼠一窩!”我忿忿不平。
舜璟毫不理會我的粗鄙言語,麵色平靜道:“蓬萊眾仙將至,你先跟我走。”
“我為什要聽你的!我、”
我字還沒完。
舜璟伸手捏住我頸後的白衫衣領,像提著一隻要販賣的雪狐樣,將我捉走。
“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
半空中,站在昊劍上,我在舜璟手中不斷扭擺身子掙紮。
舜璟二話不,伸手捂住我不停張合的嘴:“別鬧,你看下麵。”
我低頭一看,清虛觀內好熱鬧,各路仙家舉著法器齊聚。
可不能被這些家夥抓走。
我立刻安靜下來,在舜璟身旁,乖乖待著不動。
“一之內,寂淵鍾響兩次。這千百年來還是頭一回,你可真會折騰那些仙家。”
舜璟冷若冰霜的隨口一語,毫無感情色彩。
我竟有些分不清他是在讚許還是在揶揄。
他的手掌仍舊覆在我唇上,掌心溫度冰涼,像永不融化的萬年寒冰一般。
我淺淺一呼吸,便嗅到他指尖淡淡的香味,他身上專屬的特別體香。
夜色無邊,浮雲撩麵。簾卷西風,煙雨迷蒙。
我聞著他身上的味道,竟不知不覺有些入了迷。
“到了。”他低沉提醒。
昊劍輕盈落地,常年飄雪的雲雪之巔上,頓感空氣寒涼。
“進屋吧。”
舜璟頭也不回,領路進屋。
我回頭望了望身後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分明是有機會逃跑的。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後,隨著進了屋。
月光淺照,舜璟一襲紫衣,臨窗而坐。
我怔怔看著眼前逸塵清秀的男子與水白月色,心內連綿生出美如淡墨畫卷的感歎。
“過來坐下。”
他鳳眼微抬,淡然看向我。
我一門心思,竟按捺不住地心曠神怡。
好不容易努力鎮定,我軟軟腳步飄了過去,在他桌案對麵坐下,自我尷尬提起話題:“你帶我來這做什?”
“先給你看這個。”
他紫金色的袖袍,緩緩拂過麵前的玉石桌麵。
我低頭一看,玉石桌麵漾起粼粼水紋。
水紋鏡麵內,出現一個白須及地的老道士。
他神色憂慮,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捋胡,訓斥道:“術,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迷不悟!”
屋內,張術跪在地上,額頭早已磕得滲血,不斷懇求道:“師父,徒兒和青青姑娘情投意合,求師父允徒兒下山,與青青姑娘結下百年之好。”
“真是糊塗!術,你自幼跟隨為師修行,為師知你心地敦厚,且道法精純。如此修行百年,必然得道成仙,你豈可為個妖女,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
張術長磕不起,匐在地上,悲求道:“毀掉仙途換姻緣,有她我不做仙!”
白須老道極為失望地搖頭,一把擒住張術的胳膊,掀開他的衣袖。
張術露在袖外的手臂內側,血脈青紫,身中劇毒之兆。
“術,你不做仙也罷了,難不成連命也不要。你看看,那千年蛇妖體內有烈性妖毒,你與她二人癡纏,已致你蛇毒攻心。”
張術怔了怔,看清自己的手臂,轉而決心道:“我對青青姑娘,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讓為師如何見你自尋死路!術,為師要救你,唯有切斷你心中情脈,讓你從此斷情絕欲,與她陌過路人。”
“師父不要!徒兒寧願一死!”
張術疾快地磕地哀求,額頭由青紅變得黑紫。
老道士搖頭歎息,冷眉捋了捋自己的白須,放下佛塵,從懷中取出數十根細長的金針。
“秉正而行,散邪歸地,修心駐道,擯棄情欲。封!”
老道士翻動嘴唇,快速念咒,隻見金針飛懸於張術身周。
張術見狀不妙,立即起身欲逃出室門。
老道士果斷決絕地大聲一令:“斷!”
隻見金針全部插入張術體內,自此封斷他的七情六欲。
張術恍恍惚惚地走了兩步,停下身子彷徨四顧,轉瞬平靜地回過頭,恭敬地拜喊:“師父,徒兒此次下山抓妖,一無所獲。還請師父責罰。”
“就罰你到戒律院,抄習三年道書,不得踏出。”
“是,師父。”
愛一場,即便轟轟烈烈不懼生死,愛到荼蘼也罷。
忘了,終究不過是一場雲淡風輕。
我在水紋鏡麵外,眼睜睜看著一對璧人,誤會重重,陰陽相隔,從此忘情斷念,心中不免唏噓。
忍不住簌簌淚兩行。
“為什會這樣、”我喃喃自哀。
舜璟袖袍拂過,收回鏡麵,淡淡一語,解釋:“正邪不可相戀。”
“可是何謂正?何謂邪?”我急迫追問。
“道不同,即不相為謀。”
清冷月色映照下,舜璟俊俏若削的臉龐,皙白得沒有血色,亦是高高在上的冷漠,毫無人間煙火氣。
我與他之間,如同相隔千山萬重,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我略微吃氣:“那你為何要救我!先是涼亭初見那回,然是方才清虛觀內。你是仙,我是妖,難道不是正邪殊途嗎!”
舜璟俯身湊至我臉前,極近的距離。
他的呼吸,促落在我鼻尖。
我神色止不住地緋紅慌亂。
他低沉平靜的聲音,軟軟飄進我的耳朵甬道,心髒血液,腦袋空氣。
“我救你,因為你眉心的仙術封印。”
我微風細撩的心池,猛地驚起一層不散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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