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子殷勤地為阮星蝶打開暴室的大門。甫進地道,阮星蝶就聽到一陣陣有序的搗衣聲。
阮星蝶路過的第一個石室是浣衣室。室內熙熙攘攘地擠滿年輕女人和男人,他們都各自低著頭專注漿洗眼前那一盆衣物。
期間有婆子不斷巡邏,若見有人怠慢手上的動作,當場一鞭子抽下去。有些人的衣裳甚至都被抽破,露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鮮紅血痕,但他們卻不敢躲避,隻是拚命加快手上洗衣的動作。因而室內的人雖多,但卻並未聽見除搗衣聲外其他雜音。
浣衣室本就位於地下室,光線昏暗,但為節省成本隻稀稀落落地燃著幾支蠟燭。
昏暗的環境下本就難以看清衣裳上的掛飾和汙跡,但若有人不小心洗破衣裳或是衣裳洗得不幹淨,少不得挨一頓毒打。因此他們隻能憑著經驗小心翼翼地摸索,生怕損害衣裳上的掛飾或是就著昏黃的燭光仔細清洗,隻是這樣卻極易熬壞眼睛。
天上人間向來信奉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些進入暴室一邊接受調教一邊勞作的年輕男女,可能他們之中隻能出一個頭牌,而大多數則會被淘汰。
運氣差的,未出暴室,非死即瘋。
運氣好的,出了暴室,若有恩客贖身算是較好的結局,但前路如何卻要仰仗贖身人的人品。自始至終,不過像個商品,幾經轉手,不能自已。
運氣不好的,沒有固定恩客,隻能充當丫鬟或小廝,仰仗主人的鼻息而活。
阮星蝶路過的第二個石室是寢室。這都是通鋪,發黃的棉絮和破舊的草席鋪在一起就是一個床位。此刻雖已過子時,但寢室隻零零散散躺著幾個男女。看來在暴室,就連晚上能按時睡覺都是一種奢望。
被關進暴室的男女,除了白天接受調教,晚上還要浣衣,一天隻能睡兩三個時辰。長時間處於高強度的工作和訓練狀態下,也難怪被關進來的人會不堪重負。
意外地,在這,阮星蝶看見了蘇憐清。他身上的鞭痕比在院子時又多了許多,想來方才花娘命人帶他下去時,又吩咐底下的人對他下了狠手。
他蜷縮在角落的一個床位,蓋著一床掉絮泛黃的破舊棉被,上麵有許多補丁。雜亂稀疏的針腳,看上去像他自己縫上去的。
這樣一床單薄的破絮,在這隆冬寒夜,顯然不夠取暖。因而他將四肢蜷縮成蝦米狀,即便此刻在睡夢中,臉上依然露出痛苦掙紮的表情,似是做了噩夢般。
看著蘇憐清精致如瓷娃娃的麵孔,阮星蝶不禁想起她的阿弟。
阿弟要比蘇憐清小兩歲左右,也是男生女相。阮家的基因極好,男人英俊,女人美豔。阿弟繼承了阿娘江南人秀美的麵貌特征,也繼承了江南人的溫軟性子。他自幼就因過分秀氣的相貌和軟糯的性子而受到阮家同齡孩子的排斥。
但阮星蝶知道,阿弟是個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溫柔而又堅定的少年。他比阮家那些隻知尋花問柳,欺男霸女的紈子弟要強不知多少倍!他是胸有抱負,固守底線的人,隻因不願與那些紈子弟同流合汙,而被視為異類,真是何其可笑!
然而嫡母嫡兄出逃時將阿弟一並帶走了。阮星蝶清楚,這是大房用以要挾她的籌碼。
當年為了阿娘和阿弟,為了蕭易寒,她甘願入宮,為阮家掙一份前程,也就期盼阿娘和阿弟在阮府的境遇能改善。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