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衝出山穀時,我請求司機停下車來。
他很奇怪:“你不是要回馬爾康嗎?”
我告訴他:“但是我想在這休息一會兒。”
他的眼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我跳下車來,他幫著我重新把背包背在身上。我站在那,看到這位仍然心存疑惑的司機發動了引擎,然後車子猛然啟動,車後揚起的塵土把我籠罩其間。等到塵土散盡,我才繼續邁動腳步,走納覺溝剩下的最後一公左右的行程。這一公的路仍然像整條山溝一樣急劇地向下俯衝。
我為什如此確切的知道距離?因為那個標明一公的程碑就豎在靠著溪溝的路基之上。這一公對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這三千多步是一個重要的過程,讓我逐漸靠近自己真正認同的家鄉。這三千多步讓我在這個任何美好事物都在失去基本麵貌的世界上,一點一點地靠近還保有嘉絨昔日美麗的田野與村莊。
我的下半輩子的生命中,離開是長久的,歸來隻是短暫的歸來。
公路邊上的湍急溪流邊上,有些小小的草地,一些年輕的核桃樹。在嘉絨地區旅行,當你看到路邊核桃樹的出現時,說明一個村莊已經漸漸靠近。
接著,另一種熟悉的景致又出現在眼前了。
那是一座小水電站,水泥的溝渠,水泥的堤壩,青磚的廠房,水流翻過水壩時形成一道小小的人工瀑布,然後,電線從這帶著難以捉摸的電力,走進一個又一個嘉絨人的村莊。
與這座相映成趣的是,水電站下遊一點,就是一座傳統的水磨房。石砌的矮牆,平坦的泥頂上長滿了厚厚的野草。水磨房上邊的木頭閘門關著,順著木頭槽奔湧而來的溪水受到阻攔後,在那飛迸出一大團扇形的水花。
當我走過了水電站與磨房,轉過一個山彎,從一麵岩石峭壁的陰影下走出來,眼前猛然一亮,出現了那個叫做西索的嘉絨村莊和開闊的梭磨河穀地。
我的目光越過河岸這邊西索村大片飄揚著的經幡,覆蓋著木瓦或石板的屋頂投向大河對岸。對麵,是地理學上叫做河穀衝積台地的典型地貌。經曆了千秋萬世的河流,在不同的高度上都留下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衝積扇。當再一個地質年代開始後,河流開始又一次深深的下切,下切到一定的深度,又會穩定幾百上千年,再一次在兩岸淤積出一些平坦的台地,並且等著在下一次地質變化動蕩的年代開始又一次深深的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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