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嶺貓子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五筆猿的空罐少女 本章:貓頭嶺貓子

    一條國道橫貫了金東和恩城,但其實——當然這已經是很少人知道的事實,一道貓頭嶺就劃開了金東和恩城。沿著國道從金東到恩城有40公。從金東的邊陲小鎮恩集鄉的石龔村翻過貓頭嶺,也到了恩城。要不然,人們怎會把恩集叫做金東的邊陲小鎮呢?盡管從貓頭嶺到恩城並不省事——翻山越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一道貓頭嶺就能望見兩個縣城,讓人們不得不對這兩個縣城的關聯產生遐想。

    關於這關聯,還有說得更邪乎的說法。三十來年前有好些好事者研究恩集鄉名字的來源,其中的“恩”字,他們認為就是來源於恩城。

    事實上,兩個縣城確實關聯很大。這關聯最突出的表現是,貓頭嶺那一邊的恩城緊挨貓頭嶺的那些村落,講的方言竟然跟金東話一模一樣。從這些村落開始往南邊走,方言竟越來越不一樣。到了恩城的最南邊,那的人們聽到金東人說話,就已經像聽到外國人說話一樣了。

    這一點在方言上的關聯隻有從曆史和文化的角度分析研究才能知道原因。因為這是很專業的事,我們就不去說這麵的事情了。但既然說到了文化,貓頭嶺兩邊的文化差異之大卻不得不讓人唏噓好久。這話要怎說呢?

    “貓頭嶺”,重在“嶺”字。中國文化史上名字有“嶺”的文化就是嶺南文化。嶺南文化的圈子包含了江西、廣東、福建等省。金東是江西的邊陲小城,恩城是福建的邊陲小城。兩個縣城在古時也都在嶺南的文化圈子了。

    可屬於同一個文化圈子的人最終還是不同。比如說,福建人愛去海外,主要是東南亞的國家,所以福建的華僑多。江西人喜歡到國內其他地方打工,所以江西的移民多。再比如,恩城的人愛種荷花、睡蓮這種古時文人愛種的玩意兒,金東的人愛玩麻將這種國粹。

    恩城人和金東人喜好的事至少有兩件相同點,都算是傳統文件和都很貴。荷花、睡蓮這些古時高級知識分子玩的東西貴起來當然是沒有話說的。金東的麻將貴起來也不含糊。麻將有窮玩和富玩兩種玩法。如果把窮玩和富玩當成兩個末端,這兩個末端之間就是一個連續的區間。所以嚴格說起來,麻將的玩法有無數種。還需要糾正的一點是,窮玩向下有終點,富玩向上沒有終點。這樣看來,玩麻將成了一個初中生常做的複雜的初等數學題。如果這樣玩,肯定會難倒一大批文化程度不太高的國粹愛好者。幸好,金東人把這個問題簡化——麻將桌上的一個子隻值平均100塊錢,往往一手打下來輸贏二、三十個子是再正常不過的。又有好事者做過統計,金東人一下午打麻將的開銷就夠恩城人種一年荷花。為什這個好事者隻統計了下午?又有好事者總結了原因,雖然這門國粹的入門不需要太高的學曆,但畢竟一手牌打下來算輸贏的子都要費好些腦筋。可能是因為前一天夜大家打得太晚算得累了,早上起來腦子還在轉圈兒,所以上午已經不再算不動子了,麻將也就擱置了。可見,人體的極限對國粹的發展極為不利。說回金東和恩城兩縣人民愛好的不同。對於這唯一的不同點,恩城人隻能嫉妒地說:“還是玩國粹的人有錢。”

    金東人玩麻將最熱鬧的時候往往是春節期間。我們前麵說過,江西人到外麵打工的多,金東人畢竟也是江西人,這一點當然不會例外。所以春節以前,整個金東就沒有多少人。春節就不一樣了,回鄉過年使人口翻了倍。大家攢了一年錢,就是為了給發揚國粹作一點貢獻。可是有一件讓人極頭疼的事——麻將畢竟是坐著打的,冬天久坐太冷。所以有好事者問了:“為什春節的人打起來麻將來不怕冷,特別是當麻將要打到深夜時?”

    問出這樣問題的人那就是太不了解金東了。金東在85年那才叫冷,現在的金東每年最冷不過零上2到3度,近十年出生的金東伢仔已經不認識雪是什東西。可放在85年年,金東的伢仔怎玩雪?他們脫光了衣裳,從一個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地方撲到雪,撲出了人型坑來!由此可見,85年前,雖然地處亞熱帶,金東冷起來也決不含糊。

    所以有人不得不感慨,全球變暖促進了國粹在金東的發展,從而改變了金東人的生活,這是落後的金東縣城直接參與全球化的一個鐵證。全球變暖又是工業化帶來的必然結果,所以又有人感慨,工業化改變了金東人的生活,這是落後的金東縣城直接參與工業化的一個鐵證。這和現代互聯網對人民生活方式的改變很相似。

    可在85年,貓頭嶺上的土匪頭子貓頭龍愈寬也不得不承認,金東和恩城的冬天是一年比一年暖了。當然,他並不知道全球變暖這回事,工業化他就更不知道了。他隻是跟他的副手朱中簡抱怨:“戳西,這冬天真是一年比不一年不像樣。”下山後,他望著雪皮已經禿了貓頭嶺,竟懷念起來大雪封山的情況,全然忘記了往年他們的生產性活動在大雪受阻的情況。還好新來的朱副官提醒了他——他是來打劫的。

    “司令,麻將館到了。”朱副官指著黑漆漆的恩集街唯一一個亮燈的地方說。“司令”是龍愈寬自封的。能叫“司令”的必然是大款,手握十幾條槍的龍貓頭自然就是大款。大款都有兩個相似點。第一個就是如龍司令不分季節的打劫——龍司令把這叫做生產性活動,這般勤勞。第二個就是如龍司令在生產性活動之前湊恩集的熱鬧打個麻將這般有雅興。

    龍貓頭把門一踹,氣勢就出來了。麻將館頭的人不知道情況,還以為是貓頭嶺上的貓頭帶人下山來搶劫來了。就在人們正要四散逃走時,麻將館當值的夥計鬥膽偷看往門邊瞧,隻瞧見兩邊穿著體麵的人站在門口。夥計的火氣就上來了,上來就要開罵。場子最熱鬧的一桌擠出了蘭信英,她開口了:“吃飯睡覺,讀書耍寶,都不如打兩梭痛快。”說著她也一腳踹開了兩個人:“但輸不起就不要來找姐姐我玩。”然後她左手叉腰,右手指著空出來的兩個位置,看著龍貓頭他們,說:“請!”

    龍貓頭得意地在朱副官耳邊說:“看吧,沒人認識我。”朱中簡也隻好小聲回答:“你做這買賣起碼有七八年了吧。還是你高。”蘭信英等得不耐煩了,一把坐了下來:“看你們是男子人,原來還是娘子人一樣咬耳朵啊?不敢打就滾,浪費姐姐的架勢。”

    “來了,喊什?”朱中簡是個讀書人出身,被這小娘子人一激,火也上來了。倒是貓頭笑也不說話。待朱中簡吼完,這兩人就走向了那桌子。走時,朱中簡跟貓頭抱怨:“看你裝得像,要什副官啊?趕緊把我放回去念書得了。”原來朱中簡是恩城最南邊的一個讀書人,路過貓頭嶺被貓頭他們攔住搶去了所有錢財。貓子本來要放他走,可沒想到貓頭把他強留了下來當副手。

    “打就打,我們也不會怕你這個女子”,貓頭直直地走了過去,揀了東邊的一方坐了下來。朱中簡見沒說動貓頭,便也走了過來,把南邊的那個推開,坐了下來。

    也不說怎打,打多大,四人就開始洗牌了。看熱鬧了也接著看熱鬧,打牌的也接著打牌。不出十把,貓頭和朱副官各自斷了十來梭,全被西邊的那人贏了。倒是蘭信英不輸也不贏,做了十把相公。

    “嘩”地一下,蘭信英一把抓住西邊那人的手,一翻,從那人袖子抖出兩個骰子。“玩假!”蘭信英厲聲喝道,然後對當值夥計喊:“老板,你們場子有人玩假,我不玩了。”出來了幾個打手,把玩假的人拎了出去。

    蘭信英一隻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罵道:“戳他娘西,大冷天出來陪你們打麻將,你們還玩假。不玩了。”

    貓頭安慰道:“娘子人,表生氣,如若還想打,可以去我家打啊!”

    “流氓。”蘭信英白了一眼,抬腿便要離開。

    副官忙拍了一下貓頭的胸口,怪道:“叫個‘司令’就會說話了?不會說話就老實待著別說話。”然後幾步竄到蘭信英身前道歉:“我們老板是個土包子,不會說話。他其實沒有壞心思,隻是看你打得那好,想請你回舍下再切磋。”

    打麻將的人最喜歡的就是聽別人說他打牌手藝好,真的好不好、輸贏了多少倒是不太重要。蘭信英聽這一誇,馬上就答應了。

    到了貓頭他們下榻的客棧,進了屋子,兩邊一再查看,門一關,副官就向蘭信英認錯:“蘭姑娘,剛才多有得罪,你別往心去。我就是貓頭嶺上的副官,這位是我們貓頭,哦不,司令。”

    貓頭沉不住氣,問:“你前幾次聯係我們,我們也派了朱副官聯絡你,有什話不能跟朱副官商量非要約我來呀?”

    蘭信英有些著急,但貓頭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打麻將好說,借我貓頭嶺給你們過路就免談。”

    “那還有什說的,不給我們過,我們就打過去。”

    朱副官冷笑了兩聲,再說道:“司令,您看到了沒有。這夥人沒有把人放在眼啊,派了個這不會說話的小女子來跟我們談。當年他們上井崗山的之前,可是他們的老大親自上山跟山頭當家的談。我看,咱們白來了。”

    “也不白來,”貓頭向手心了一口白氣,接著說:“我們山上的貓子們不是下來了十幾個人嗎?槍也帶了不少,沒點收獲我們怎會回去?告訴兄弟們天一亮開張就是。買賣做完了就回家。”他又笑嘻嘻地看著蘭信英說:“我們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窮人家過慣了窮人的日子,不稀罕你們畫的大餅。”說完就要朱副官出去聯絡貓子們。

    “你不能這樣。我們把你當成了可以爭取的對象,你怎能真的打起老百姓的劫來?”蘭信英擋住門口,質問貓頭。

    “我們向來就是這樣的。剛我不是說了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吃我們怎活下去!”見蘭信英還不讓開,貓頭又冷笑:“不讓我們吃山吃水也行,我們吃你。反正年底了大家花得都差不多,這油水也沒多少。你就跟我們回去,陪我們的貓子打打麻將。如何?”

    話說完半天,不見朱副官有一絲反應,貓頭子用他的手槍敲了下朱副官的肚皮,很不滿:“你站那兒發什年,抓她綁起來啊!”

    朱副官這才提醒道:“司令,這恐怕抓不得。她們這些人一向都不是單獨出來做事。前麵她是跟我們說好了她一個人來,可也保不準私下沒人跟著呀。”

    “那又怎樣?”

    “見這女的沒出去,那人會肯定得回去報信啊。”

    “那又怎樣?”龍司令很不屑,“這還不是他們的地盤。他們要來,不等我們動手,這恩集的各個民團就得先把他們吃了然後去領功。”

    “那我們綁一個大活人出去,當地民團不吃我們去領功?”

    “你書讀到屁眼去了。”司令氣急敗壞,“我們和民團向來是,那個合作關係,人家吃我們做什?”他指著副官的頭使用罵。副官沒法,隻能照做了。

    把人綁定後,副官收拾東西就要走,被司令拉著:“急什?等天亮貓子們回來一起走。”

    “天亮那不得打起來?”副官用手護了一下頭,鬥膽問完後,又扶了一下眼鏡。幸好司令可能是綁了一個漂亮女的心情大好,也不罵他,隻說:“打不起來,放心啦兄弟。陰天天一亮,把這女的塞那木箱子頭。”

    天一亮,不等貓們回來,司令叫起副官,就要和副官抬著箱子走。但副官有些為難了。天底下所有的讀書人都有個通病,書讀的越多力氣就越小,可脾氣越長越大。副官也如此,他坐著,不動,說:“抬不動,愛抬您抬走。您說昨日晚叫兩個貓子連夜抬走不就行了,看你沒文化還挺愛玩這些玄虛。”司令踢了一腳,拿槍一指,然後用槍管挑了挑副官的眼鏡,威脅道:“抬不抬?”副官仍不動。司令卻也不惱了,嘲笑說:“行啊,讀書人,就是有骨氣。”然後他轉身抬起左腿往箱子上一放,拿槍的那條胳膊擱在左腿膝蓋上,槍管朝下。他歪著頭看副官:“眼鏡仔,有骨氣是好事,可骨氣都用在這種地方,你們讀書人還救得了誰。”他也不得眼鏡仔副官反應,左手晃了一晃。副官沒法,隻得穿了一根七八公分粗、三四米來長的竹子穿進綁在箱子上的繩結,自己在在前邊先扛了起來。

    “空的?”副官驚喜地轉過頭問。司令用手槍敲了一敲竹子,在“”的響低聲說:“丫戳,就沒見過你這樣蠢的人,小聲一點。不然這七八公分的竹子我照樣掄得起來打你。”

    走到了石龔村山的大魚塘,十來個貓子早已經等在那兒了,看樣子收獲都還可以。其中一個貓子嘴邊都是土,副官問他:“又表演上吃土了啊?看來,又被人跟上?”吃土的那位把嘴一抹,答道:“被嚇跑了,長官。”

    “長你娘的長官。”副官拿收起的繩子就要來抽那吃土的,“也就你們大當家年臉皮厚,自封司令。你們也真敢把自己當成吃皇糧的了?”轉身,他又衝龍司令嚷了起來:“是不是啊,龍司令爺?說吧,您老把人藏哪兒了?”

    “,”龍司令指了指朱中簡身後,“那不就是了?讀書人就是迂!”朱中簡回頭看著被綁得結結實實、嘴又塞了塊木頭的蘭信英,一顆懸著心終於放了下來,“那就,收工,回窩?”

    “回你個鬼,真把自己當貓子了?”龍司令一腳飛過來,卻踹空在一棵樹上,驚得樹上一群鳥“哇哇”亂叫飛了出來。

    “您還說不是貓子,鳥都差點抓了。”朱中簡指著天上烏黑黑的一群鳥說,“走吧,鳥都驚了,人也該被驚了。”

    於是這群人在林子一直像貓科動物一樣飛奔起來,卻也不說話,安靜得如鬼魅般。進了貓頭嶺山穀,鬼魅帶眼鏡的人又感覺到不對勁,他馬上示意大家停下蹲了起來,拎起那個吃土的貓子說:“去看看,是不是有賊進來了?”貓子得令就跑出去查。

    “,賊窩遭了賊。真稀奇!”龍司令摘掉他的帽子——款式是他上次綁恩集一家大戶的小老婆時,躲在大戶院看電影學來的,好吹一吹他趕路中頭上冒的汗。

    一會兒,查賊的貓子就回來了:“是有賊,在我們周圍貓著呢,看樣子是想吃了我們。”

    龍司令罵到:“他娘西,又是‘賊’又是‘貓’,這群人是來砸我們招牌的。”朱中簡伸手就蒙住龍司令的嘴,低聲吼道:“住嘴啊你!”接著問貓子:“紅色的?”貓子點了點頭。

    “麻煩了。”朱中簡蹲著走到了龍愈寬旁邊:“你看你,闖禍了吧。人事主追上了,要報仇,吃了我們,怎辦?”

    “什色的?”司令又重複了副官的這個問題。副官就像先生教一個不成材的學生一樣說:“紅色的呀!”

    一聽是紅色的,司令得意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大大方方地走起來喲貓子們。”朱中簡拉也拉不住,隻能追上去,不解地問:“怎著?您這戲唱得我沒太聽陰白。”

    龍司令伸手就拎起朱中簡的耳朵:“沒太聽陰白?那司令爺我就給你解釋解釋。”一把他又鬆了手的耳朵,任朱中簡疼得直揉。

    “你隻跟了我兩年,但老子我在金東跟那些民團、地主老財打過十年仗,老子的經驗和水平,你不得不服啊!”

    “說重點的。”朱中簡被他這一拎火氣上來了。

    “紅色的怎了,山下的那些槍跟我打了十年,都不敢上來。一小撮十來個紅色的上來敢做什?老子窩還有幾十個貓子十幾條槍等著呢。民團的、縣當兵的,隻要不是他上來,老子根本不怕。”見朱中簡還是有疑慮,龍愈寬又說了句沒用的:“放心了,他們貓在那兒根本不敢動,最多就是在暗地跟著咱們上山。”龍又悄悄湊到他副官的耳朵旁說:“我就是要他們都跟著上來。”

    見朱中簡還在嘀咕些什,龍司令不耐煩地問他想什。朱中簡不客氣的地說:“您也沒給我們這些貓子說陰白。你到底要幹什?”龍司令就不告訴他。

    但朱中簡怕了起來。貓在暗地的那些人來這,肯定是知道昨天跟蘭信英談崩了。他們比貓子們更快地來了這,說陰他們走了一條好路。好路通常都被縣或民團控製,這十幾年紅的不可能在他們眼皮底下順利地搶在這貓子前麵就伏在了這。那就是縣和民團通了氣,故意放他們上來。

    一開始,金東、恩城兩縣與貓頭嶺都有大仇。貓頭嶺每次出山,都要從金東或恩城的大戶劫來好多錢財和食物。但這些官軍就是平不了貓頭嶺。不知道從什時候起,貓頭嶺跟這些大戶似乎達成了協議,每季度都會為貓頭嶺準備一大堆從農民手搜刮的錢糧獻給貓頭嶺,好避免跟貓頭嶺的衝突。這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自井崗山上來了紅軍,金東的官軍們換了敵人,不希望再其他地方樹敵。最好,貓頭嶺上的土匪武裝能為官軍所用。但貓頭嶺一直是官軍的大患,如果有一天貓頭嶺上的土匪窩炸了,官軍是最樂意看到這個場麵的。這次放這些‘賊’上山,官軍可能就是想讓貓頭嶺跟他們幹起來,自己坐收漁利。

    於是就又有兩個問題了。其一,官軍是怎知道有這一支武裝要借道貓頭嶺,怎知道貓頭嶺跟這支武裝接觸聯絡過,怎知道談崩了,怎知道這支武裝即將上山要跟貓頭嶺爆發衝突?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龍愈寬自己向官軍透露。能驗證這一點的就是龍愈寬的野心。龍愈寬已經不滿足於自己僅是一個土匪武裝頭子,他想要一個更大的、洗白了的武裝和勢力,最好是有相當有權力。這一點,他自稱“司令”也可以從旁佐證。這個稱呼雖然在大家看來僅是好玩,但沒有來由的好玩就要讓人警惕一些。

    那,第二個問題也就自然出現了。龍愈寬並不傻。傻子不可能做上貓頭,更不可能帶貓頭嶺跟官軍周旋這多年慢慢坐大。既然他不傻,他難道就不知道官軍的心思。將這支武裝的動向告密、任由官軍放這支武裝上山來威脅貓頭嶺,這是很危險的事。這個問題朱中簡想不透。他看著前麵兩步之外的龍愈寬,越來越緊張。他隻知道,龍愈寬的這一步棋走得好與不好,對朱中簡和他的組織都不好。倘若龍愈寬巧妙地以很小的代價順利將這支武裝剿滅,朱中簡他們就肯定吃了大虧。若否,其實就是貓頭嶺和這支武裝兩敗俱傷,或者是這支武裝以極大的代價拿下了貓頭嶺,然後官軍得利順勢收拾殘局。

    快到了貓窩,龍愈寬仍走在朱中簡前麵的兩步之外。他伸手示意朱中簡跟上,朱中簡反應過來,小跑上去。

    龍愈寬低聲交待朱中簡:“到家之後,你休息一下,陰天去小狐山一趟,請客。”

    聽到龍愈寬的指示,朱中簡倒吸了一口涼氣。龍大當家的確實狠。小狐山位於處恩城縣邊境,在貓頭嶺東南麵。從貓頭嶺下山去恩城方向,到了第一個村子外邊,不進村,轉向東南,繼續走2公,過狐狸尾河,就到了小狐山腳下。小狐山上盤踞另一窩土匪,自稱狐狸。狐狸頭領號大狐狸,其餘眾人號小狐仔。這一窩土匪跟貓頭嶺本是一家,後來老貓頭選了龍愈寬接任貓頭。大狐狸不服,率眾在小狐山自立山頭。兩窩土匪自此不和,經常因為勢力範圍發生爭端。最壞的情況是發生過火拚,最好的情況是互相綁架對方的人員。唯一的區別是貓頭嶺綁人不殺人,小狐山綁人必殺。由於各自山頭自然的天險,中間又隔著一條狐狸尾河,兩夥土匪誰也沒有吃下誰,就僵持了十多年。後麵吃過幾次官軍的虧後,兩夥人突然陰白,他們鬥得死去活來,最終都會被官軍收拾。於是兩夥土匪竟不謀而合,自覺以狐狸尾河為界劃分了勢力範圍。自此,兩窩土匪犯案時都不過河,避免衝突。

    就這樣,前幾年,貓頭和大狐狸的關係竟已經緩和至兩人有了私下來往。他們討論最多的話題就是在官軍的包圍中如何存活,“業務經營”如何不斷。最近的一次,他們竟談到了向官軍獻一投名狀,以換取洗白和更大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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