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汙的鄺寂,額角的疤痕宛如地獄修羅,一雙漆黑色的眼眸中充斥著殺戮之氣,他左手持劍站在門口,發現了江顯煦。
二人視線交接的一瞬間,都明白了眼前發生了什。
外麵正與鐵頭纏鬥的潛影衛趙橋的聲音傳來:“大王!殺了他!殺了鄺寂!殺了他我們撣國就有機會了!現在他隻能用左手,你有機會的!”
江顯煦不是不心動,此次潛影衛願意跟隨他來到撣國的一個原因就是要找機會殺死鄺寂,殺死這個撣國忌憚了百年的鄺家唯一繼承人,殺死這個撣國士兵聞風色變的沙場閻羅王。
隻要殺了他,江顯煦的王位定然能坐得更穩,說不定聯合各部落也會更加容易。
可是,他現在手有林竹筠。
若要放手一博殺了鄺寂,那林竹筠,一定帶不走了。
他低頭看了手中的麻袋一眼,毫不猶豫順著房梁爬上屋頂,逃之夭夭。
鄺寂愣了一秒,便立刻飛身追了上去,爬上房頂的瞬間,他卻懵了。
他極盡眼力,四周的屋頂、道路之上,除了他所布置的圍捕賊人的護衛之外,一個可疑的人都沒有。
“召集全部鄺家軍,給我搜!搜遍全城也要找到他們!”
……
林竹筠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從麻袋之中被放了出來,隻是身上又被緊緊綁上了繩索,依然是動彈不得。
她環顧四周,空曠的白牆,沒有一扇窗戶,除了有幾尊佛被供奉著外,空無一物,想來他們應當是在一個隱蔽的佛堂之內。
她看向江顯煦,卻發現本來就皮膚白皙的江顯煦此刻臉色更加蒼白得嚇人。
他癱坐在牆角,見林竹筠醒來,蒼白的唇瓣揚起,輕笑一聲:“你一直在騙我,沒想到方才卻說了一句真話。”
林竹筠眼眸輕晃,開始思索起她剛剛說了什真話。
江顯煦有些搖晃地走到她麵前,捏起她的臉:“我沒想到,你說的我今日走不了了,鄺寂能捉到我,竟然是真的。”
聽到他這般說,林竹筠忽然心中一喜:這說來,他們還在鄺府之中,沒有逃出去!
她勉強站起來,想要朝外麵高聲呼救,可是嘴卻被塞了東西,隻能嗚咽,說不出話來。
她掙紮中倒在了地上,江顯煦卻沒有管她,隻是自己也躺到了地上,雙手緊緊箍住她,將他的額頭點在她的臉上。
他輕聲喃喃:“讓我抱一會兒好嗎?我如今都要死了,就讓我抱一會兒好嗎?抱不了多久的……”
他冰涼的額頭讓林竹筠一愣,看到他不斷在滲血的肩頭後,她知道他一定是受傷了沒有及時止血,此刻已然失了不少血。
江顯煦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沒有抗拒,他伸手拿掉了她口中塞著的布,淡琥珀色的眼眸彎起,嘴角輕揚著喃喃:“筠……我就知道……筠……我就知道你心有我……”
在他叫出“筠”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林竹筠如墜冰窖,前世那些記憶又洶湧地襲來,讓她的心髒如同被千鈞碾壓一般疼痛。
她記得他捏住她的臉頰,溫柔地叫她“筠”,卻要她親眼看著他一箭又一箭射殺她的家人,就算她心痛到暈倒,也要被冷水潑醒,眼睜睜看著林府上上下下一個接一個都死在他手中。
她記得他說著:“筠,我怎會不愛你呢……”卻把她囚禁在了狹小的金絲籠之中,不僅再也看不見外麵的天空,還被被紅枝公主一次次羞辱,一次次踐踏尊嚴。
她也記得,她死去的那天,他也是這樣叫著她,在大雪紛飛的嚴寒冬日,把衣衫單薄、滿身傷痕的她趕出了撣國大殿,讓她淒慘死在了雪堆之中。
林竹筠緊緊閉上雙眸,咬牙切齒從牙縫擠出話來:“江顯煦,我心從未有過你。你可知道這輩子從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無比惡心……”
話才說完,她就感受到抱著她的雙手一僵,然後放開了。
她睜開眼,對上了他淡琥珀色的那雙眼眸。
卻沒有預想之中的憤怒或者傷心,反而是極淡的笑意。
江顯煦輕笑了一聲,放開了林竹筠,仰麵朝天躺在地上:“我這一生,本就是不值得被愛的。”
他穿著的黑色衣衫,本是看不出染了血跡的,可是此刻血液已經多到能把灰白色的地都染紅了。
他臉上還是淡淡的笑意:“我是罪人賢王的遺子,是撣國前公主的遺子,是被寄予重托的世子,是潛影衛最後的希望……可是,我卻不知道我究竟是誰,是一個怎樣的人,我該愛人嗎?我能愛人嗎?我……能被愛嗎?”
林竹筠看著將死的他,心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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