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說書的口若懸河,褚鳶揉了揉震驚的下巴,趴回去。
凡世話本戲曲數不勝數,沒事做一眾魔物也會聚在一起大口喝酒吃肉,私下議論。
他們同樣熱衷給主子拉郎配對,褚鳶有一次站在篝火後頭,神色變化莫測地聽了一整宿自己跟七將的愛恨情仇。
魔說話更加露骨也更大膽,絲毫不忌男女搭配,相較之下這類謠言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先且把這樁事放在一邊,老朽想說的是這七將中排在第二位的——”見吊足人胃口說書先生拖著腔調:
“此人名叫‘晏時’,就是他,贏得我們封大小姐的芳心。”
封仇梭然站起。
女子清白何其重要,城中傳成這個樣子,封家竟然沒有派人製止。
“封封大哥!”佟漳趕緊拉住他,“且聽聽,再聽聽。”
已經有人注意到封仇,指指點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玉絳之衝封仇搖了搖頭。
封仇按在刀上的手收回來,無聲坐了下去。
茶樓中搭了個高台,褚鳶盯著說書先生上下翻飛的嘴皮,無意間瞥見他下邊站著一群人高馬大的家丁。
封家下人。
褚鳶把凳子往玉絳之旁邊挪,還沒開口突然被拉住了辮子。
準確來說是辮子上那根紮進去的紅綢。
本來打得結就鬆,長長一條細緞直接落入玉絳之手心。
褚鳶:“……師兄拆我辮子幹什?”
在褚鳶眼距離這東西根本不存在,她靠所有人都很近。在九幽就能不管不顧往陌生人懷衝,和佟漳蹲在一起幾乎貼著臉。
在她心所有人都一樣,這很糟糕,玉絳之想。
那根紅色細緞剛剛晃得他心煩意亂,拆了就拆了。說書的還在不厭其煩說一些讓人不愛聽的話,玉絳之很想讓他閉嘴。
閉嘴這個詞出現在心玉絳之愣了一下。
算了,我都活了上萬年了,就不要跟凡人計較。褚鳶心平氣和歪回身子,默念“人就是這樣”。
這時候周窗鑒正慢悠悠剝著花生米,一眼坐立難安的佟漳:“總得給你爹一點時間安排轎子。”
佟漳搓著手掌心,欲言又止。
封仇氣壓很低:“說。”
佟漳四下看,壓低聲音飛快:“我就是覺得……這樣不好。”
“萬一那個、有魔在現場,聽見那還得了。我跟你說,我有個——”他一邊說一邊費力地從懷掏東西,瞪大眼睛:“你看!動了吧!這邊肯定有魔!”
定魔盤。
這盤子跟瘋了一樣指針亂轉,佟漳用袖子遮,興奮:“看看看!”
遇見大魔普通的定魔盤本該崩壞,褚鳶探頭望了一眼,想起來這是自己加固過的。
能讓定魔盤動成這個樣子的……
氣氛瞬間緊繃。
佟漳毫無察覺,激動到說話結巴:“我我就說這有用吧,肯定有,送我這東西的人說……”
他一停。
玉絳之手按在那根指針上。
那一刻所有動靜都消失了,空氣有短暫的扭曲。
褚鳶盯著佟漳。
如果真的是大魔,定魔盤不會輕易停住。
“看來沒有。”周窗鑒聲音輕鬆下來。
褚鳶仍然看佟漳,他很緊張,額頭滲出細汗,不停用袖子揩:
“真的沒有,沒有嗎?”他撐死算修仙入門,麵前都是金丹元嬰期修士,說出來未必有人信。
玉絳之移開手:“你聞到什?”
嗅覺味覺視覺聽覺觸覺,佟漳有很明顯的嗅覺受損。但也可能不是受損,是對某種味道過於敏感以至於影響其他。
褚鳶明白玉絳之的意思,重新看向佟漳。
佟漳用帕子捂住鼻子打噴嚏,脆弱的鼻腔經不起折騰又酸又痛,他快要哭出來:“藥、藥味兒,特別苦。”
這味兒他聞過,佟漳很是絕望,想著他招誰惹誰了要這受罪,一想更要哭:“就,就那個,晏時。”
這地方不能待,會打草驚蛇。封仇立刻起身,拎住佟漳後頸:“走。”
茶樓幾乎坐滿,靠窗的位置視野好,大多兩兩相對坐著人。
他們半路離場引起不少人注意,靠近說書人的地方有人月牙白衫,斜倚在黃木窗格邊。
褚鳶視線一停。
外麵風大,跟在他身側的下人伸手,關窗。
沒什用,褚鳶踏出茶樓門檻。
已經被發現了。
“師兄,我不去。”褚鳶將手背在背後,隔空捏碎一隻窺探的魔物,麵上衝玉絳之無害地笑。
她以為會很快得到回應,不過玉絳之停下來,同樣往擁擠茶樓中看了一眼。
他重新看向褚鳶,道:“一路小心。”
褚鳶手一鬆,一不留神讓一隻抻著脖子逃命的魔脫身,她回過神,輕鬆道:“知道了,師兄。”
不可能以現在身體出現在周窗鑒和封仇身邊,褚鳶隱身,翹腿坐在轎子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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