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宮中有一條河,自終南山中而來,由南向北流淌,橫穿宮城而過。
原本是收束河道,加快水流,帶動水輪。現在則是在上遊築壩攔水,利用山勢修建了三個小型水庫,三個攔水壩都是“凹”字形,水流從凹字的缺口流淌而出,自上向下衝擊水輪,帶動橫軸旋轉。
水力增強十倍有餘。
三個大水輪的橫軸跨越狹窄的水道,連接到兩岸的工坊之內,竟是一個水輪帶動兩處工坊。
工坊麵水錘的鍛打之聲與原本的聲音也不一樣,不再是叮叮當當之聲,而是的重物落地之音。
走進鍛打工坊,地麵都在震動。
可見新式水錘的力量。
不,這玩意已經不能叫做水錘了。
劉襄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幾架仿佛斷頭台一般的機械構件,感覺脖子發涼。
把框架導軌之中的鐵錘換成閘刀,這就是妥妥的斷頭刑具。
如門框一樣聳立的框架,怎看怎像地獄之門。
太凶殘了。
每一個部件都透露著暴力美學。
水輪伸進工坊的橫軸沒變,橫軸上的撥片也沒變,可承接撥片的不再是杠杆一樣的錘子,變成了由立柱導軌束縛著的橫梁。
橫梁兩端綁著兩道繩索,通過兩組滑輪連接斷頭台上的鐵錘——如果四百多斤的大鐵塊也能稱作錘子的話。
撥片下壓橫梁,拉動繩索,拽起四百多斤的錘頭,隨著主軸旋轉,撥片劃走,橫梁失去束縛,鐵錘順著導軌砸落而下,作響,力道順著承接的平台傳到地麵,震得腳心發麻。
這尼瑪還能叫做水錘?
這叫衝壓錘吧?
燒紅的鐵錠跟橡皮泥一樣隨意鍛打。
果然,也隻有這玩意才能打得動直徑十幾寸的炮筒鋼胚。
“那些滑輪組很精妙,馬鈞設計的?”劉襄對機械了解得不多,但動、定滑輪構成的滑輪組能夠節省力氣還是知道的,畢竟是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人才,見識還是不缺的。
滑輪不是什高科技,公元前八世紀的亞述浮凋就描繪過滑輪。
公元前330年,亞士托德就在《機械問題》這本著作中研討過複式滑輪。
我國的《墨經》之中也有對於滑輪的論述。
秦漢時期,滑輪已經運用到生產之中,成都那邊開采井鹽,各地的煉鐵高爐、礦井、火窯,都大量的使用了滑輪。
但複式滑輪組,還是屬於比較高級的學問的。相當於那種傳男不傳女,傳子不傳婦的秘術。
總管太乙宮百工之事的,是從幽州就追隨的老人,現為將作監丞,叫做陳永,能力尚可,但絕對不會這種高級技術,劉襄不認為他能設計出這種省力的複式滑輪組。
派他來此,隻是看重了他的忠誠。
陳永忠心耿耿的稟報道:“馬德衡有大才,但其人或許是墨家子弟。”
墨家的學子,在秦漢時期很不受待見,不隻是因為墨家跟儒家有恩怨糾葛。
墨子曾經是儒家學子,但對儒家學說不認同,創立的墨家思想跟儒學的對立性很強。
兼愛、非攻、尚同,出發點很好,但墨子死後,性質就變了。
兼愛兼的是學派內部;非攻可以理解成墨家參戰的理由,也可以理解成對天下指手畫腳;至於尚同,尚的是巨子的意見,也就是說,後期的墨家,變成了一個等級分明的一言堂,巨子說什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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