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嶽寧星從一堆文書抬起頭來,剛要說話,嶽寧瀚就說道:“別問我,你愛怎幹怎幹,都交給你了。”
嶽寧星欲哭無淚:“不是。我是問能不能放我吃一口飯,太餓了。”
“晚飯沒吃飽?”
“這不是夜宵。”
“這晚了還夜宵?”
“不行,太餓了。我每天都四頓。”
“還有多少沒看完?”
“幾個了。”
“行,吃吧。”嶽寧瀚從床上坐起來,拄著拐杖慢慢走到書桌旁,他穿了護膝,又挨了針灸,躺了半天,腿已經不覺得那疼了,笑著說道,“過兩天問你功課。”
“差不多得了。”嶽寧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迎上去攙住他,扶著他坐下,“我都這大年紀了,還想把我培養成經天緯地之才。”
“怎就不能呢,薑太公七老八十還能釣魚。”
“人家那是本來就厲害。我這叫爛泥扶不上牆,爹在世的時候就不愛搭理我。”
“自己沒誌氣,就說沒誌氣。”
“我早就說了我沒誌氣。”
“非要氣死我是吧。”
“都這大年紀了,還氣什。跟我這種渾人,也沒有生氣的必要。”
嶽寧瀚氣得不知道該說什,看了他半晌,抬起拐杖不輕不重地打了他幾下。嶽寧星挨了打,反而笑了:“這也不疼啊。”
“哼,看老子把你腿打折,你個不長進的小崽子,整天遊手好閑四處跑……”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這是父親在世的時候最愛罵嶽寧星的話,此時嶽寧瀚學起來,語氣惟妙惟肖,一個字都不差。兩個人笑了好一陣,嶽寧星傷感地說道:“若是爹還在,不知要多心疼鬆雪這孩子。”
“若是爹還在,必定能保護好他。”
“也不是這樣說。從小到大,你受的暗算也不少。”
嶽寧瀚聽他這說,一下子就想起了嶽以覺。問道:“你怨我嗎。”
“什?”嶽寧星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隻有一個兒子。”
“我還有一個女兒。”
“我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我相信緣分和天意,夫妻子女不可強求。命有時終須有。生在這,叫他享受榮華富貴,這受人寵愛,那就該。”嶽寧星說著,笑著一垂頭,不知道該怎說了。他和妻子的願望,當然是孩子們平安一世就好,哪怕是平庸蠢笨,碌碌無為。可是生來如此,身不由己。
嶽寧瀚拍了拍他的手:“若是,我死了。叫你繼任呢?”
“什?”
“孩子太小了,才十八歲,過了這個年十九。我放心不下。”
“交給我這一介武夫,你就放心得下嗎。”嶽寧星連連搖頭,“要是爹活著。寧可再過繼一個,也不肯交給我這逆子,還會罵我癡心妄想。”
“怎這樣說話,他最是心疼你。”
“是。他心疼我,不代表他覺得我有能力。”
“你不心疼你兒子。你也知道這不好做,怎就……”
“容我想想。”嶽寧星心煩意亂地擺擺手,“說起來你也不到五十,怎就想起身後事了,這不是杞人憂天。”
“早點考慮,早點準備,好過到時候手忙腳亂。”嶽寧瀚歎了口氣,拿起茶壺倒茶,“當年,爹也是走得匆忙。好在他考慮得周全,什都讓我經手了。這些年,我自以為自己還行,不曾認真想過繼任之事。如今見了孩子,我是一點心氣也沒有了。若不是有諸多顧忌,我寧可和他去毒瘴林同住,能天天看著他,怎都好。”
“我明白了。如果沒有另一個人可用,那就我頂上。”
“你在,靜湖書院,慢慢安排籠絡你的人手,我慢慢放權,把這些家臣都換成你的。你看了這多年,不可能一點也不懂吧。”
“我明白。”嶽寧星歎了口氣。他對權力實在是沒什興趣。
“我知道你不屑於此。如果你不做,那就是以覺來做。”
“如果我做的不好……”
嶽寧瀚篤定地打斷他:“隻要你謹言慎行,守成輕而易舉,何必妄自菲薄。我會在一邊幫著你的。”
“是。”
“想吃什。”
“前兩天喝的那個牛奶紅豆百合的湯就不錯,隻是糖擱多了,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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