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靖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又去看崔雲灝，他正端正地坐著，與旁邊的官員低聲交談，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敏銳地抬起眼來，那一瞬間，他的眼神讓徐嘉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孤狼，犀利而冷靜。

    令人心驚。

    但是很快，崔雲灝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斯文，他禮貌地衝徐嘉靖笑笑，徐嘉靖也微微頷首，心對自己這個學生，不是不服氣的。

    這一切都是崔雲灝計劃好的，讓太子先得意一陣子，永泰帝對他的期許越大，後麵的落差就會越明顯，而到了今晚這一刻，這種落差就被放大到了極致。

    太子盯著雍王與永泰帝，慢慢地飲盡了杯中的酒，眼閃過一絲陰翳，很快又消失無蹤了。

    聽雨茶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候，當要數每年的臘月了，一到年底時候，大乾朝一十三個省份進京述職的官員都會來這坐坐，因為從二樓望過去，能夠一眼看見宣仁門口，還有皇城內的宮殿屋頂。

    這一日，門外飄飄灑灑下著鵝毛大雪，天氣不好，茶客卻不見少，大堂麵燒著旺旺的炭火，溫暖如春。

    一個身披著大氅，罩著鬥篷的人從外麵進來，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從身高來看，是一個青年模樣的人，小二立即迎了上去，他像是認得那一位似的，低聲道：“這兒滿座了，您樓上請。”

    那人點點頭，徑自上了樓梯，熟門熟路地走到了右邊最盡頭的雅間，輕輕敲了兩下，內傳來一個聲音：“請進。”

    青年這才走了進去，隻見窗邊已坐了兩個人，他將鬥篷和大氅解了下來，行禮道：“王爺，老師。”

    雍王笑道：“雲灝來了，快坐下來，喝杯茶暖暖身子。”

    徐嘉靖伸手替他倒茶，口中道：“這幾日雪都不見停，下得狠了。”

    崔雲灝看著清澈的水在杯中攪出了一個漩渦，茶葉沉浮不定，茶湯慢慢泛起了碧色，他接口道：“瑞雪兆豐年，想必明年必然有一個好年成。”

    “希望吧，”雍王飲著茶，屋子茶香幽幽，空氣靜謐無比，正在這時，樓下傳來馬蹄匆匆踏過的聲音，伴隨著呼喝聲。

    雍王神色一動，道：“怎了？”

    崔雲灝正坐在窗邊，便略微推開窗扇，隻露出一絲縫隙，然後往下看去，隻見一隊兵士正騎著馬走過，他低聲道：“是東城兵馬司的人。”

    徐嘉靖忽然道：“我記得東城兵馬指揮使魏徵最近與那位走得很近？”

    他看向雍王，雍王頷首，道：“前幾日他們還在玉宇樓議事。”

    樓下的人馬已經走過了，街道再次恢複了寂靜，隻餘下幾行淩亂的馬蹄印，崔雲灝慢慢地將窗扇合上，忽然道：“時候差不多了。”

    雍王倏然抬頭：“你確定？”

    崔雲灝道：“他的耐心也就這多了，我猜時間差不多就在上元節前後……”

    自入冬以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永泰帝的身體一直不大好，太醫隨時恭候著，等待宮的傳喚。

    “皇上的身體不大好，在上元節的那一夜，吐血昏迷，”楚瀅瀅小心翼翼地修剪著梅花枝幹，一邊慢慢地道：“我記得很清楚，那一次，太子連夜進宮，一直守了兩天才回府，後來皇上的病雖然漸漸好了，但到底傷了底子。”

    “太子若是近期想舉事，上元節那一日，是最好的日子，因為過節，宮門看守有些鬆泛，很容易被控製住。”

    崔雲灝腦中閃過楚瀅瀅的話，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清亮，將原因一一說給雍王與徐嘉靖聽，隻除去永泰帝會昏迷的事情，又道：“等到那一日，我們早做準備，若是太子不舉事，當然也好。”

    他說著頓了頓，道：“不過，我不認為他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

    雍王若有所思，緩慢地點著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也要商量一下，早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