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月，驚蟄至。

    作夜春雷乍動，伏地越冬之蟲驚而出走。今日便漫山綠意，纖草嫩色如碧。

    瞭望遠處，群山霧靄悠悠，其中一座聳入雲端的山巔上，風聲煞，劍意也煞。

    “謝驚瀾，你師尊和林公子隻能活一個，你選誰？”

    即使冰冷的劍架在脖子上，許鶴卿也不見絲毫驚慌。他沒去看已被嚇得泫然欲泣的林止衣，隻靜靜等著回複。

    他們麵前立著的青年一身精致的玄衣，繪著繁雜的花紋，卻被他穿出了鬆竹的君子翩翩。手中拿著一把佩劍，??泛著寒骨的冷意，衝散了幾分君子氣。

    他的眉眼很冷，卻十分豔麗，明明氣質孤傲清冷，麵容卻像是人間盛開的芙蓉。

    “阿羽，我我沒關係，你救救師尊。”被架在另一邊的林止衣可憐巴巴道，看起來真是柔弱善良。

    “放了止衣。”謝驚瀾如此說。

    許鶴卿身後的人明顯愣了會，手中劍又往纖脖送進幾分。薄薄的緋血滲出，許鶴卿仍是平靜的模樣。

    這樣的回複，在他意料之中。

    他斂下眸子，腳後跟貼著崖線。

    因為細雨初過，沾了雨意的散漫山野水淋淋的濕，蓬勃的草木一律斂起張揚的野性子。崖泥也濕軟無比，泥濘一圈，幹淨的衣袂被濺上幾個泥點子。

    “靈霄仙尊是你師尊，你竟然不救他？”

    聽到這樣的話，許鶴卿淡淡一笑，他生得清秀脫俗，泛著股書卷氣。笑起來，幹淨溫和至極。

    可他眉目間無悲無喜，又一身雪緞為衣，整個人看起來宛如披著九天清霜。

    許鶴卿抬起眼神，看向他的好徒弟。

    謝驚瀾冷著神色，煞意肅殺瀟瀟。

    “放人。”

    許鶴卿終於移開視線，飄向遠方淡薄水青色的天際。

    謝驚瀾盯著他的神色，忽然道：“師尊。”

    許鶴卿回神，勾起嘴角，苦澀道：“謝驚瀾，如果有下輩子，放過為師吧。”

    話語如珠，落入凡塵，不輕不重地掀起波瀾。

    不過瞬息，許鶴卿縱身一躍，衣袍獵獵，如墜落的白蝴蝶一般。

    “你這演技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在下墜途中，空中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許鶴卿反駁它。“哪有，我說的真話。”

    掛在腰間的佩劍突然出鞘，寒光一閃，利刃自上而下貫穿許鶴卿胸膛！

    許鶴卿頓時疼得扭曲的臉在咆哮，“你媽炸了？你幹什！？”

    銀劍出聲，冷漠又無情。“我可沒媽，我隻是在幫你早點死，免得一會受苦。”

    許鶴卿頓了會，“沒死透，再來幾下。”

    直到身軀猛烈砸進地麵，許鶴卿硌出大量鮮血，染盡衣衫，也沒死透。

    他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便內心傳語：“你到底行不行？能不能紮準點？心髒，ok？”

    銀劍一蹦一蹦，“來來來，我來了！”

    胸腔赫然炸出血花，許鶴卿眼珠子來回轉，還是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