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極西之地。
刺骨凝血的冰霜如同漫天白羽,悄無聲息地穿過厚厚雲層,降落在蒼茫孤寂的荒野。
突然,一道瘦削的青衣人影跪倒在無邊無際的雪原上。
謝折玉身周血色漫出,浸透了一大片積雪,很是觸目驚心。他劇烈地喘息,未曾過多關注傷勢。
這雪原上冷寂至極,自己身上散出的血腥氣,至少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幽州多詭譎,一路上遭遇的魑魅宵小不計其數,他修為太淺,能活著走到這已是奇跡。
謝折玉竭力維持著神智,提防嗅著血腥味而來的妖魔暗中襲擊,手握緊劍柄,咬牙借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連日不分晝夜的趕路廝殺,讓他的意識有點模糊。
“卿卿……”
謝折玉仿佛無意識地反複低念著,呼吸漸漸有些急促起來。驀地,一口血從他嘴噴出,在雪上滴落幾處鮮紅。
他低下頭,呆呆凝視著腳下的雪原。
血色如寒梅點點,不知怎地,謝折玉竟在此時憶起了上元那夜——雪白的狐裘下,少女精致的衣袂一角,似乎也是這樣明豔。
許久,一人一劍,緩慢消失在無盡風雪中。
……
昆侖之巔,終年下著延綿不絕的雪。
冷寂如冰的夜,風雪在山間肆意呼嘯。
謝折玉這些天來晝夜奔襲,日行千,此刻,他卻停下了腳步。
在模糊的視線,四周漸漸有無數星點在浮動,慢慢地,漫天光點飛舞追逐,逐漸凝成了一道如柱光影,直指向冷寂如鐵的蒼穹。
濃鬱的大霧湧動散開,凡人可望不可及的灰白色天空,此刻猶如被巨大利劍瞬間劈開,這道如柱的絢麗金光從虛空延伸出無盡台階,詭異華美,最終與昆侖絕頂相接。
謝折玉抬眼望去,萬層階梯之上,一道金色的大門若隱若現。
“這便是……天門?”
……
-
萬丈青空之上,七道人影靜坐在巍峨千丈的金色大門後,麵前是一麵巨大的古銅鏡——八卦玄天鏡,可照萬間妖魔影。
眾人或坐或立,神色凝重。
除去一人——沈卿一襲粉白衣衫,吊兒郎當的坐在墨色玄椅上,正漫不經心地輕點著手的桃花骨扇,有一搭沒一搭。
“不管這天梯他上得幾層,我離火門都收定了!”
有人驀然開口,打破了壓抑著沸騰的平靜。
明豔如火的紅衣女子專注地望著八卦玄天鏡中的男子,熾熱鳳眸深處滿是勢在必得。
紅衣女子乃是玄天仙山九宗之一的離火門門主,名為赤煙,離火門主修火之靈氣,近年來少有後繼之才,在九宗之中地位已經有了逐漸下滑的趨勢。
正好碰上此等天才,她自然希望收做她衣缽傳人,以延傳承。
“離明道君此言差矣呀。在場諸位都不是無知小兒,這天門萬年才開,此子潛力如何,便無需老道多言了吧。”
六合洞洞主丹丘子笑眯眯插話道。
“誰不知道這萬年一遇被天門承認的人,正是被天道選中的人。憑什你離火門說收就收!”
沈卿抬眼,心下輕嗤。她正對麵的七旬老道——道玄門的玄清子,最愛故作高深,這下也不端著了,正激動地臉色漲紅,平日寶貝似的拂塵隨著長長的白胡子隨意揚起。
她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靠下,看著玄天仙山名號最響亮的幾位道祖,平日高深沉靜的一宗之主們,現在個個麵紅耳赤,毫無風度,為了爭收謝折玉為門人的資格,竟然打起了嘴炮。
“不愧是神意門,家大業大,連招待客人的椅子都用的是千年玄玉。可惜虛元洞和無妄宗掌門閉關沒來,真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沈卿胡思亂想著,抬眼看向一旁的八卦鏡。
哪怕萬之外,八卦鏡中的畫麵也能一清二楚。鏡子的謝折玉一舉一動都落在沈卿眼,她有些詫異。
這個人穿過幽州一路到昆侖,路上萬般磨難,他渾身上下看著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即便如此,還能強忍著罡風和煞氣登這高,這便是天生仙骨嗎?
主座上的方臉長袍中年男人一直沉默不語,突然出聲示意道,“應是極限了。”
方才吵得差點快打起來的眾人連忙朝八卦鏡中看去。
天梯萬丈,除去高處不勝寒的暴風驟雪,還有必經的金色通道中鋒芒堪比千萬神兵的煞氣。
這煞氣之利,普通修士從不敢碰觸,生怕接近便會掉一層皮。
而那青衣男子正沉默地一級一級艱難往上,每一步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煞氣如刀割般掠過他的皮膚,留下道道刺眼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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