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有些期待，很想知道覺淨會是什反應。

    他會平靜，還是驚訝；會憤怒於自己為劉少平做事，還是一如既往地勸說自己放棄找劉少平麻煩。

    可覺淨隻是點了點頭，繼而流露出和鈴蘭如出一轍卻又稍顯含蓄的好奇：“那姑娘怎想？”

    被反問一句，鈴蘭也不失落，反而坦率地說：“於我而言，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如他所說，歸順於他，我也好因此得到他更多的信任和器重。”

    “但是你卻將這件事直接告訴了貧僧。”覺淨道。

    “對，我告訴了你。因為即使沒有你這環，我也能用其他法子達到目的。”鈴蘭揚眉一笑，眼中似有些得意，又似有些挑釁，“我看上的獵物，就必須是我的。”

    “貧僧自知勸不住姑娘，隻望姑娘莫要落入魔障。”覺淨歎了一句，頓了頓，又魔怔似的問了一句，“那姑娘覺得若你是貧僧，你會如何做？”

    “這事你來問我？”鈴蘭驚訝道，卻見覺淨十分認真，隻能同樣認真地答他，“我不是你，受不住誘惑，怕是早早就在錢勢麵前敗下陣來。隻是覺淨，你是個多情的人，有情便有欲。你若是能割舍得下，憑你如今的名聲和在聖上麵前的寵信，想要當個不聞世事的和尚自然再容易不過。但你若是割舍不下，不如早作決斷，小心兩頭辜負。”

    鈴蘭點到即止，見覺淨默默沉思，伏身作別，下山去了。

    這和尚對這世間的萬水千山、一草一木皆有所愛，既有心有掛念，便可為人所控，劉少平即便一時半會拿不下他，卻能長長久久地糾纏他，今日攔著香客不讓進，明日安排些流匪前來攪擾，他不在意自己，卻不能不在意別人。

    既要不負如來，又想不負蒼生，這事恐怕難成。

    鈴蘭安靜地等待著，既想看覺淨被濁水染袖，撥開霧靄落進俗世來，又可惜他的半生高潔，想要他一直站在雲端，最好永不為這世間汙穢所擾。

    她時時刻刻都心存矛盾，不時便會想起覺淨的模樣。

    聽說蟬鳴寺還是排了僧眾在城門口搭了粥棚。

    聽說來的還是覺淨，日日都天才亮就站在桌案前，天黑透了才拾掇著離開，忙碌之時便幫著給百姓打粥，閑暇了又聽人訴苦、為人講經。

    聽說昨日有個百姓突發惡疾，覺淨問了幾句，又把了脈，晚間一碗藥下去，今早那人便已見了好。

    “這神？”鈴蘭笑道。

    捧著一個破碗喝粥的老大爺嘿嘿一笑，露出黃牙：“那可不是，姑娘你是個下凡的仙女，那覺淨師父便是在世的活菩薩，反正都是好人。”

    “是了是了，所以你才吃了東家吃西家，哪兒哪兒的事你都知道。”鈴蘭也開懷一笑。引得過路之人看得癡了，一不留神竟兩人碰到了一塊。

    於是布粥的小廝、領粥的難民都笑了。

    就在這時，柳娘卻捏著一張帕子從閣出來，見她待在粥棚下，同一群人混在一起，三步並作兩步地就跑了過來：“姑奶奶，像你這樣坐在大街上同這些也不知道是哪的人說說笑笑，我可怎和那些砸了一箱子金元寶就為和你見一麵的大爺們交代。”

    鈴蘭一頭霧水，被柳娘牽著就往閣走，不由奇道：“你這是怎了？我也不能就被關在房吧？”

    “方才劉督衛派了人過來，此時就在閣等你呢。”柳娘剛跨過門，說到這兒突然一頓，將鈴蘭拉到一旁的角落，壓低聲音說，“王大田和賈平川都罷了，可劉少平卻斷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到底想怎做，或是為什做，我都不問你。我隻提醒你一句，與虎謀皮可千萬要當心。切記切記！”

    鈴蘭有些感動，知曉柳娘是為自己打算，便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心有數，放心，我都知曉。倘若真有萬一，我也一定不會牽連到春宵閣。”

    “說的什話！樓的姑娘都是一個鍋吃飯的，心可不會向著外麵。”柳娘瞪她一眼，輕拍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