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能夠猜得到女兒回到曹家之後會有的待遇， 真的想想就糟心。不過，這孩子養得太好，沒見過人世間的險惡， 現在還年輕，讓她吃點苦， 對她日後有好處。

    送走了高華蝶， 屋中安靜了許多，高夫人心既擔憂女兒，也擔憂自己，她甚至不敢與高大人對視。

    高大人也沒有再發脾氣， 外頭關於長女已經定親了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他就算將這些人全都砍死，也改變不了結局。

    他抹了一把臉：“回頭我就去寫調令。”

    “爹，這不合適。”胡妍美上前阻止：“無論您調到哪， 我名聲被毀了兩次是事實。就算以後嫁得良人，誰又能保證這些事情不傳出去？”

    再有， 高大人正直慣了，讓他瞞著女兒身上的事將其嫁給一個不錯的後生， 比殺了他還難受。

    當然， 胡妍美心也明白，高大人想要調走， 並非隻是因為她， 那高華蝶嫁的曹家實在不像樣， 想要過得好，還是得另嫁，而高華蝶名聲比她更差……她是兩次有未婚夫，而高華蝶是真正嫁了人還有了孩子。後者想要尋一個不錯的人家， 隻有離開這一條路走。

    胡妍美就不走。

    高大人做父親不像樣，對百姓卻並無可指摘之處，憑什要走？

    胡妍美抬眼：“如果女兒這些事情被夫家得知，您這半生積攢的正直名聲怕是要毀於一旦。女兒舍不得。”

    高大人聞言，眼圈都紅了：“玲瓏，就是苦了你。”

    這說吧，高華蝶過得不好，嫁不得良人，那是她罪有應得。而高玲瓏從頭到尾被蒙在鼓，兩門婚事都是別人強加給她的，她什都沒做錯，卻隻能嫁一個窮白身……高大人越想越怒，轉身看向高夫人：“林氏，你回去娘家反省去。”

    高夫人急了：“大人，妾身也什都沒做……”

    “將女兒寵得無法無天，就是你最大的錯處。華蝶就是清楚做了錯事也有你這個親娘給她兜底，才會這般膽大妄為。”高大人語氣加重：“你給我記著，回了林家後，別私底下和她往來，若是被我發現你見她或是暗中照顧她，我就休了你！”

    休妻是大事，高大人以前還斥責過別人動不動將此事掛在嘴邊，認為這種話傷害夫妻感情。可如今他都說出口了，就證明他真有此意。

    高夫人煞白了臉。

    林夫人早就來了，進門後就被夫妻倆忽略，她自己縮在角落中，一直不敢吭聲。好幾次偷瞄夫妻二人神情，就想要知道高大人會不會答應讓長女嫁給一個白身。

    隻有嫁了，她兒子才有希望。

    眼看小姑子被責備，林夫人有點慌，一抬頭，對上了高大人淩厲的目光，她嚇得脖子一縮：“大人，找我有事？”

    “你好得很！”高大人沒有質問她，隻冷笑道：“本官向來公正，從不會徇私。但你的所作所為，逼得本官想不按章程辦一回！”

    林夫人一驚，就聽高大人揚聲吩咐：“去將李樺川請到前衙，再提了林長玉和疤子幾人，本官要終審，今日就定罪！”

    “大人，不要！”林夫人徹底慌了，李樺川還沒能抱得美人歸，不可能撤了狀子。而終審過後，便再無翻案的可能。她著急之下，幹脆跪了下去：“大人，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您為何要這般？明明終審還要等大半個月……不看我們兩家的親戚關係，隻看規矩，你也不能在這時候就急著終審……”

    “特事特辦。”高大人一臉漠然：“林長玉此人胡作非為，還仗著和本官的關係在外頭狐假虎威，本官容忍不得，若不早些重重處罰，日後別人有樣學樣，衙門的公正何在？”

    語罷，抬步就往外走。

    林夫人：“……”

    眼瞅著是攔不住了，她扭頭去看小姑子，想著是不是派人先去跟李樺川通通氣，讓他那邊先撤了……這事情已經得了九成，肯定會成，沒必要非得有了婚約才撤狀子。

    高夫人卻沒察覺到嫂嫂的目光，此刻她心又急又慌，這回了娘家，何時能回來？她不在，後衙的事誰打理？大人又要找誰和各家眷來往？

    林夫人跺了跺腳，大著膽子上前扯了小姑子：“妹妹，你幫幫忙啊。”

    高夫人看她：“嫂嫂，我早就說過，事情不能那樣辦。”

    林夫人聽到這話，心中一驚，下意識去看已經往外走的高大人，就怕他聽到了這話。眼看高大人沒有回頭，她才鬆了口氣：“你小點聲。”待明白小姑子的話中之意，她幾乎是尖叫著質問：“我幫了你，你卻不幫我？”

    “你當時隻想著哪怕毀了我們夫妻感情也要達成目的……”高夫人一臉漠然：“不是我不幫，是我幫不了。”

    林夫人壓低聲音：“你趕緊讓人去給李樺川通個氣啊！”

    高夫人還沒說話，高大人離開的方向有隨從過來：“林夫人，大人說，讓你去前衙旁觀。”又補充道：“大人還說，這是看在親戚的情分上給你的特別優待。”

    林夫人不想去。

    如果沒有說服李樺川，她去了就是圍觀自己的兒子是如何被判刑的，她隻想想就覺得心堵得難受，連呼吸都困難。如果親眼所見，她怕是會難受得當場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