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在淩晨五點半的時候,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小白楊倒了。
我遵守諾言,送了他最後一程。
社工在他的櫃子翻找了一遍,挑出一件樟腦丸味道很重的呢子大衣、一條西裝褲、一件羊絨毛衣,捧在手上,說:“我看了,老楊沒給自己預備下壽衣,隻有這套還算體麵。8點前就我一個人值班,你……給我搭把手,幫我給他換個衣服,行不行?”
我點點頭,說:“行。”
社工與我合力,一起給老楊換了衣服。明明是他自己慣常穿的一身,換上了以後也寬大得過分。
我端詳了一會兒,總覺得少了點什,去老楊的櫃子麵找到了他的襯衣假領子,給他係在脖子上,下圍塞進毛衣掖好。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有一種詭異的冰涼,已經不像真人了。
“我原本以為,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都害怕這樣的事。院老人去世,孫輩甚至子女都很多不敢碰的。”社工頗為意外地說,“你倒一點都不怕。”
我平靜地說:“見得多了,就不怕了。”
有得選,我寧可不要這種豐富的人生經驗。
給老楊收拾完,天已經蒙蒙亮了。
養老院樓上樓下已經有了人聲,有些覺少的老人已經起床了。
我問社工接下去有什安排,他說會有一個小型的告別會,讓院想來告別的老朋友們來見見最後一麵。然後街道那邊到了上班時間,會有工作人員過來接手,由於是孤寡老人,當天就會聯係殯儀館去火化。照理沒有預先購置好墓地的話,會安排海葬,好在老楊太太去世時,給他預留了一個墓穴,在養老院有信息登記。
我聽到後續都已經安排妥當,就告了辭。我不想應付來吊唁的人,我也沒有立場和身份去應付。
社工說:“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作為一個交情不深的朋友能為老楊做到這地步,已經很不錯了,你會有福報的。”
我隻能苦笑。
回到濱海路1999號,我洗了個澡,拉上窗簾。一個通宵未眠,我身心俱疲,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幸好是周六,李韻沒有安排外出的行程。
睡了個昏天黑地,被外麵人聲吵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頭暈腦脹地看了一眼時間,18:30,正是食堂開飯的時候,難怪這吵。
我覺出肚子有點餓,打算再過一刻鍾去對麵吃飯。現在人正是最多的時候,要排隊。
睡意正濃,我在等待中又睡熟了。這一刻鍾流逝得飛快,等我再次被吵醒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有人在敲門。
安靜的夜,“篤篤”兩聲。
我懷疑聽錯了,揉了揉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又聽到清晰的“篤篤”兩聲。
“誰啊?”我有氣無力地問。
敲門的人似乎沒聽到我的聲音,沒有回答,而是加快了節奏,繼續“篤篤”敲了兩聲。
這晚了,會是誰呢?
我起身要去開門,起猛了,又加上餓,頭暈眼花了一陣,隻好從床頭的零食櫃剝了一顆巧克力放進嘴。
我邊嚼著巧克力邊開門,剛打開一條縫,外麵的人便想強力推門進來。
這我能忍?!腎上腺素一下彪起來,我抬手一個手刀我劈——
硬生生在秦嘉守的脖子邊上住了車。
他麵不改色,好像知道我不會傷到他,小聲說:“你再不讓我進去,就要被你巡邏的同事發現了。”
我趕緊把他拉了進來,關上門,腦袋還沒轉過彎來:“你怎回來了?你不是……課還挺多的?”
他把我摟進懷,揉著我的頭發:“有人說想我想得腦瓜子疼,我就抽時間回來了。”
“幾點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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