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燁的身形極其明顯地僵硬了一瞬。

    好半晌,??江昭才看見他垂眸，聲音聽著和平常沒什區別,??但垂在身側的手已經隱隱開始用力,??像是要控製不住了一般。

    “……什躁鬱症？”他裝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江昭沒有接著問，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頭一次透露出了些冷淡，乍一看,??像是冰霜開出的花一般，教人心頭一震。

    房內死一般的寂靜,??大約有一分鍾，明燁才緩和好心情,??掀起眼皮看過來。

    “我很忙,??沒空和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知道什叫躁鬱症,??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公司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去休息了。”

    他的情緒還有些上頭，說出的話也是沒過腦子的。

    話剛出口，明燁便頓住了，下意識觀察江昭的麵色，生怕他因為這句話而生氣。

    上次，就是因為他不會說話，導致江昭生了他的氣。

    可江昭這心軟的一個人，他不過是說了兩句抱歉便原諒了他,??還為他處理傷……

    明燁心頭忽的狠狠一刺。

    江昭可能會對一個性格差勁的陌生人這好嗎？

    又或者,??他隻是無法見到這張臉上出現傷口。

    畢竟這張臉,??和他死去丈夫的臉一模一樣。他會睹人思人再正常不過,??江昭可是親口說過，每次看見他時都會想起明朗，甚至好幾次將他當成了明朗。

    那個暴雨夜，他第一次開始注意到這位男嫂嫂時，江昭不正是將他當成了明朗嗎？

    他那時心便有些不悅，到了現在才發現這股不悅究竟從何而來，又是因為些什。

    分明是因為他一見到江昭，心就止不住砰砰亂撞。

    ——可江昭喜歡的是和他有同一張臉的明朗。

    再如何相似，也不會是他。

    不是他的東西，終究不會是他的。

    明燁閉了閉眼，心髒像被絞進了刀光劍影中一般，疼得又仿佛是在滴血。

    饒是如此，他腦中還是想著江昭會不會生氣，好半晌，才幹巴巴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凶你，也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隻是……最近發生的事讓我心情不太好，又不小心弄丟了重要的東西，所以才會……”

    江昭攏了攏睡衣的衣領。

    現在已經是四月初，但早春多薄涼，他身上穿的睡衣還是薄款的，禁不住寒風。

    他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轉身上了樓。

    明燁在原地愣了很久，險些忘了呼吸，好半晌，他抬手輕輕捂住了心口。

    ……這悶悶的。

    樓上，係統沒能看懂宿主這突如其來的一番操作，翻開記錄用的小本本，問道：【宿主，我以為您想直接和明燁攤牌，但您怎……沒有和他說您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江昭鎖上房門，又關掉了房內的燈，把充滿電的手機取下來，垂落的眉眼罕見地泛著冷。

    【等著吧。】他懨懨道。

    係統問：【您似乎很不高興。】

    【我其實……不太喜歡不重視生命的人。】他閉了閉眼，【我有點想把他丟下了。】

    【——他再忽略我拋出去的繩子，我就真的不管他了。】

    【……反正隻是書的人物。】

    江昭垂眸，他又何必因為一個不存在的紙片人而費心思，既然拉不住真正想死的人，也沒什必要了。

    係統安靜得像是鵪鶉，奮筆疾書在小本本上記錄下這一條，然後劃出了橫線又標注了加粗。

    江昭沒再說話，打開手機上新下載的軟件，點開了之前幾天的監控器錄像。

    黑白的光映在他麵上，讓他看著像極了老電影中容色昳麗、雄雌莫辯的少年主角。隻是一個簡單的回眸就能讓所有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為之傾倒。

    今夜的公寓似乎注定不會安穩。

    淩晨時分，江昭房間的房門被人輕輕轉動，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像隻貓兒一般，落地沒有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響。

    這道身影和以前無數次一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床邊，目光落在床上的鼓包上。

    窗外微弱的月光映襯下，床上躺著的人完全將自己包裹在了被子中，一點身形都沒有露出來。

    像是睡之前心藏著氣，故意藏在被子的一般。

    站在床邊的人僵了很久，才伸出手，隔著被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麵的青年。

    他的動作輕微極了，生怕把青年吵醒一般，捏著兩邊被角掀開，想讓青年能夠更方便呼吸。

    被子被一點點揭開。

    人影的動作卻是驀地一僵。

    他下意識伸手，從被子抽出一個長方形的枕頭。

    ——被子沒有人。

    與此同時，他身後傳來了一聲房門關上的聲音。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