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頗有重量的東西丟進剛清理完畢的垃圾桶,一石激起千層浪。
黎敏枝把它丟進去了,在一個恍惚糾結的瞬間,她不假思索地鬆開了手,被重力所吸引,它迅速滾落,與她分離。
但她的臉色卻沒有跟著牛奶的離開而有些輕鬆,它們依舊皺皺的,像被微風拂過的安靜湖麵。
250ml的重量在轉移時被加重砝碼,中間商不知是誰,讓它落在心髒上好似被翻了成千上萬倍。
真重。
重得她連走一步都是難的。
又停了,她轉頭回去看那個垃圾桶。
目光流連在黑乎乎的洞口,那能看到什?那兒隻有無盡的黑暗,連光都被擋板擋得幹幹淨淨。
什都沒有。
而她的心也應該是這樣。
她轉身,停滯不前的腳步開始挪動,每抬腳落下一步她總有幾分遲疑,她仍在介意,手掌的空虛在腐蝕。
那……
內心終於凝結出一個具象的念頭。
懊悔。
她對於自己剛才沒有三思的行為感到有一點後悔。
不過!她需要告誡自己,她會有這種情緒的原因隻是可惜那盒牛奶,在她和他之間,它是最無辜的。
並且,她是習慣節省的人,浪費對於她而言是最惡劣的品質。
思考可以在這終結,如果再想下去,她也許又會落進又一個難以脫身的沼澤,這世界上的問題一環扣一環,就算時間荒蕪,疑問也會依舊存在。
黎敏枝還是習慣在清晨來學校,她的作息還保留著高中的印跡。
不知怎地,早上的食欲不怎好,所以她沒買早飯,隻咬了盒純牛奶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
喝牛奶是個享受的活兒,快慢都有趣。
氣溫喜人,就算雙手從口袋抽出來也不會覺得寒冷,她用右手捏著牛奶盒的底部,以散步的速度走進學校。
進校這條路看不見什人,學生在宿舍,而教職工幾乎都是駕車進校,隻徒留像黎敏枝這樣的例外在青石板路上行走。
蔥鬱在生長,速度很快,明明前幾天還毫無生機的樹枝在今天已經掛滿嫩綠的小苞芽,它們星星點點地遍布,讓沿途散滿了春天的味道。
的確美。
但如果沒有那一點瑕疵,她會很樂意稱讚這片如畫的美景。
遇見不是什怪事吧,畢竟他是校為數不多的走讀生,這條路,他們通過的次數應該是一樣的。
陳青勉一直在看她,從發現她在自己前麵的時候,他就挪不開視線了。
他下意識地靠近,每一次看見她,他都是這樣。
說不準是什在吸引他,可是他避免不了,也不想避免,他的眼睛因為她而聚焦,他的思緒因為她而起舞。
黎敏枝感覺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於是開口喝道:“那邊沒路嗎?”
“難道這邊不能走?”陳青勉不甘示弱。
她抗拒,那他就逼近。總之,如果她試圖忽視他,那他就隻能用自己的手段讓她意識到他的存在。
“神經病!”黎敏枝小聲嘀咕了一句,她知道這個詞語不太適合用在他身上,但用來形容眼前他的行為再合適不過了。
她加快步子,他緊隨其後。
“陳青勉,不要得寸進尺!”黎敏枝喝著他,她有理由懷疑他是衝著她來的。
“你到底有多討厭我?”陳青勉問,用一種虛心求教的態度。
黎敏枝篤定地答:“十分,極其!”
“這就是你十分極其的樣子?”陳青勉輕佻地笑,眯著眼睛蔑視地嘲弄道,“也不怎樣嘛。”
至少她還沒到那種歇斯底的樣子。
“你真的很欠揍!”黎敏枝磨著牙說,她真想把他按在地上扇個兩巴掌。
“你想打我?”陳青勉還保持著翩翩少年的風華,“那就打吧。對了,你想打哪兒,我都配合你。”
“怎樣,我很乖吧?”
說完,他還煞有其事地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虛偽。”黎敏枝往他的方向白了一眼說道。
“難道你不喜歡乖巧的人?”他眨眨眼睛,依稀間竟然有些許的爛漫。
“我單純地厭惡你,”黎敏枝轉過身去說,她才看到他的嘴巴也咬著個吸管,“就是討厭你而已,無論是什模樣。如果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就不要來煩人。”
“是,”他放下嘴邊的牛奶,唇角勾勒起俊俏,“不過我挺感興趣的,你會對我討厭到什地步。你別告訴我現在就是你最討厭的極限,那這可就沒什意思了。”
“你的好奇心未免太奇怪。”黎敏枝輕哼。
“好奇心誰都有,這無可厚非。”他又咬起了吸管,咽喉蠕動,那段充斥著鋒芒的脖子線條愈加分明。
他的尖銳其實時刻都在流露,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暗潮湧動,唯獨那張臉,撲著乖巧的粉底,展露他願意給予世人的模樣。
“你隨意,”黎敏枝平複下了心情,她知道誰先生氣誰就會落入下風,“與我無關。”
陳青勉懶洋洋地聳聳肩,然後目送著她漸漸遠去,所幸這條路筆直,目光在她的身上可以綿延不斷。
他慢慢吞咽牛奶,一小口一小口的。
已經喝了一路了,他還是沒把喝完,這是母親的傑作,她總愛讓他喝牛奶,說抓住最後兩年的時間還能長一點。
還要多高啊?
他看見黎敏枝走進了球場邊的小路,身影被粗大的樹幹遮掉一半,他重重地咬住吸管,好像是要把它咬斷才能罷休。
到再也看不見的時候,他微垂下眸光,注視著地上平整光滑的石板。
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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