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學院後方密林。

    一名青袍男子癱坐在地，黑色的發髻倔強地翹聳立著，一如他此刻的內心。

    劇烈的疼痛刺激下，汗水從他的額頭滲出，落到鼻根，接著又被一道橫跨鼻梁的陳舊疤痕阻住，順勢往右側的臉頰滾落。

    他試圖起身，但掙紮之後，才發現有些徒勞，隻得抬起頭看向前方，看向那個同樣身穿青袍的白發男子，他的眼神中沒有祈求、也沒有怨憤，隻有同情，以及……不解。

    因為眼前之人曾是他最為親近的摯友，如今卻從背後捅了他一劍。

    “鳴人和密卷在哪？”白發男子右手握著長劍，劍尖斜斜地指向地麵，緩緩走向黑發男子。

    黑發男子按耐住心中的雜念，冷冷道：“我是不會把密卷交給你的……”

    “你這個白癡，我和鳴人其實都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

    白發男子在黑發男子身前不足一丈之地站定：“隻要能夠學會密卷的法術，就可以為所欲為，狐妖不可能不利用這個力量！”

    “你說的對！”黑發男子痛苦的臉上，譏誚之色一閃而逝，旋即又泛起笑容，“狐妖的確會像你說的那樣，但鳴人不一樣，那個小家夥……”

    黑發男子的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柔和，仿佛身上的傷痛一瞬間消失無蹤，但語氣卻愈發堅定：“那個小家夥，可是我認可的優秀學生，既努力又專注，雖然不夠機靈，得不到大家的認同，但他本性純良，能夠懂得他人內心的痛苦，他早已經不再是妖狐，而是村子的一份子，是我認可的弟子！”

    這一段話擲地有聲，似乎耗盡了黑發男子所有的力氣。

    他也顧不得後背的傷口，直接倚靠在背後的大樹上。

    那樹很粗，要兩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顯然不會是一顆棗樹。

    距離大樹五六丈外，同樣有一顆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大樹，自然也不是棗樹，同樣的，樹幹後麵也坐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少年，懷抱著一個比大腿還粗的卷軸。

    少年有著一頭金燦燦的頭發，發絲堅韌而又淩亂，被一條棕色的額帶約束著，才不至於落下，遮擋住他的眼睛。

    此時，少年碧藍的眼眸中水光晶瑩，淚水如洶湧的洪水，帶走了他心中所有的困惑和陰霾。

    黑發男子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徹底將一個一隻腳即將邁入深淵的少年拉回了正途。

    與金發少年不同。

    白發男子顯然沒有被黑發男子的話所感動，相反，作為一個成年人，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得太多，多到膩味，多到每再聽一次，心中的戾氣便會增長一分。

    “不可救藥，尹魯卡，本來我還想念著舊情，饒你一命，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去死吧……”

    說話間，白發男子手中的長劍已經抬起，鎖定了黑發男子的咽喉。

    “就要死在這了？”尹魯卡麵露釋然，他閉上了眼睛，靜靜等待著昔日的摯友，給自己一個痛快。

    然而他終究沒有等到那死亡的一劍。

    “砰！”

    一聲悶響從前方傳來。

    尹魯卡猛地睜眼，隻看到一柄長劍打著旋兒飛向半空，砍斷幾根枝椏後，落入了遠方的草叢。

    而在他的前方，一個少年單手扶著一個巨大的卷軸，背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