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有片刻寂靜。
薑思鷺宿醉醒來,??很是理解了一會他的話。反應過來以後,有些手足無措。
“我昨天……”她像是在努力回憶,“我昨天認不出你了嗎?”
太陽穴還一跳一跳的疼,??段一柯沒力氣說話,沉默著看她。
薑思鷺回憶讀取失敗,看向他的眼神隻剩抱歉。
“我不記得了,”她喃喃說,“我就記得那個宋總給我遞了杯酒,然後我就什都不記得了……”
她伸手來抱他,身子靠入他懷中。段一柯單手攬住她,手臂又有點僵硬。
“我沒洗澡,??煙味很重。”
“這個我記得的,??”她在他懷,??聲音清淺而溫柔,“那也不是你要抽的,是沒辦法的……”
是沒辦法的。
怎人活著有這多沒辦法的時刻。
她把臉埋到他脖頸,??深深吸了一口。
段一柯苦笑:“你也不嫌嗆。”
又是酒又是煙的。
“沒關係的,??”她說,??“那以後,??沒辦法的時候,你就抽吧。”
段一柯歎氣。
“好,??隻在沒辦法的時候抽。”
他倒回沙發,??她在他懷。他翻了個身,??又把她卡進沙發和自己身體的縫隙。
像是在橫店那晚。
“你今天還出門嗎?”
“晚上去趟影院,上期的短片放映要拍。”
“可是你嗓子……”
“我少說幾句。”
慢慢的,??她手指覆上他的喉結。指尖的涼意傳遞給灼熱的喉嚨,??他閉上眼,??輕聲說:“好多了。”
“對不起,”這回輪到了她說這三個字,“我昨天不該和你發脾氣。就是二柯生病了,本來一起吃晚飯也吃不了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他聲音有些疲憊,“你吃安眠藥是怎回事?我看那一盒都空了。”
又是那種讓他心陣痛的沉默。
他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們本來無話不說。
“薑思鷺,”他去扳她的肩膀,“我今晚會早點回來,我不和他們吃飯了。這一周我都早回家,你先不要吃了,好不好?”
她往他懷鑽了下,閉眼點頭:“好。”
段一柯鬆了口氣。
兩個人又躺了一會,他起床去洗漱。熱水刺激著因為宿醉而麻痹的皮膚,意識總算徹底清醒。
出浴室的時候,薑思鷺簡單弄了些吃的放在桌上。他迅速吃完,起身去拿包。
“那我先走了,”他說,“綜藝兩點開錄。”
“好。”
……
不工作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他陪她看了兩部電影,睡了幾晚,又吃了幾頓飯,一周就無聲無息地流幹淨。
中間抽空去探望了二柯。它精神好了些,也吃得下東西了。薑思鷺還和他計劃——
“鄰居下周就裝修完了,醫生要是說可以,我就把它接回家吧。感覺它還是想要我們陪著。”
說這話時段一柯剛從前台繳費回來——他這次倒是長記性了,帶了個口罩,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行,”他說,伸手撓了撓二柯,又去揉薑思鷺頭發,“這次來北京,可把你倆委屈壞了。”
薑思鷺鼓了下嘴:“可不是嗎。”
綜藝倒數第二期錄製現場。
一晃都兩個月了,這期錄製結束後,就隻剩可可西那場收官。這段時間各個導演演員可謂掰開了揉碎了合作,該破的冰都破了,除了許之印,都和段一柯關係不錯。
打分結束,段一柯在的組又拿了第一。導演逢人就誇他——“我尋思長那樣吃不了苦呢,肩膀都脫臼了該上的戲照上不誤。我們現在是真的很需要這種年輕演員!”
誇到孟老師那的時候,他不易察覺地挑起眉。
錄製結束,孫煒那邊來消息,讓大家在後台集合一下,有事情要宣布。
其實也能猜到一些——主要就是對明天去可可西的安排,還有一些注意事項的提醒。時間太晚,大家也是困著聽,直到最後一句話才被嚇醒。
“那孟老師也來給大家說兩句,孟老師明天和我們一起去。”
從導演到演員,全都驚了。
孟琮和他們一起去可可西?
雖說這部電影是翻拍的孟琮早年作品,但是就孟老師這咖位,這歲數,這日理萬機的程度……
和他們一群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一塊去那地方受罪?
孟琮從陰影站出來了。
開口就是三個字,奠定前輩氣質:“蠻好的。”
台下新人們:……
說了幾句,基本就是在回憶青春,灑灑情懷的狗血。段一柯感到對方眼神掃過來,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他也不想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天飯局他提前離場,孟琮肯定是有想法的。
一席講話到了最後,掌聲雷動,段一柯也跟著鼓了幾下。人群開始散,他剛走到後台門口,孟琮在後麵叫他。
“一柯,你留一下。”
他頓住腳步,有人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
圈子無秘密,他接到《獅子》電影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孟琮製片,顧衝導演,任誰聽上去也是讓人豔羨的資源。
腳步聲漸近,孟琮慢慢走到他身後。
再開口時,不似平日和藹。
“看不出啊,”他說,“你小子賭性還挺大,身上到底有段牧江的血。”
段一柯轉回身。
孟琮和他差不多高,又因為年長,氣勢便有些壓人。他手垂在身側,手指屈了屈,然後刺進掌心。
孟琮頓了頓,語氣變得嚴厲。
“我還真是看不懂你了,說你沒野心,演戲的時候比誰都拚。說你有野心,那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說走就走……有的演員進組都會被換掉,你這才哪到哪?”
“你這次喝了三杯酒,是撞上了郭海峰脾性。下次呢?要是那天坐在那的不是他,是更難纏的人呢?”
“你不是我兒子。你要真是我兒子,我不會拖到今天才罵你。”
“這圈子的人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爬到高處的誰不是戒了情緒。段一柯,你覺得機會來得很容易是不是?你想回劇本殺館演戲是不是?”
一瞬間,段一柯心竟然浮現出一個荒唐的聲音:
對啊。
回劇本殺館演戲。
也沒什不好的。
但他肯定不能這說。
所以他低了下頭,說:“抱歉,孟老師。”
孟琮背著手看他。
他媽的這臭小子……
看上去真是完全不覺得在抱歉。
之前看錯他了,混蛋起來的時候,和段牧江真是一模一樣。
段牧江人品是差,但做導演確實才華橫溢,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聲名鵲起,把祁水唬到手。據說他年輕的時候也經常不看場合的耍混,要不是拍的電影都大賺,早就被投資人整死了。
“行了行了,”孟琮沒好氣,“滾吧,今天早點睡。你們沒去過可可西,到了有你好受。”
真罵人的時候,倒也不是真生氣了。
段一柯又低了下身子,和孟琮道別,隨即往現場外麵走去。看了下時間都快淩晨1點了,他加快了腳步。
到樓下的時候客廳燈還亮著,他鬆了口氣,心又覺得內疚。
又讓薑思鷺熬夜了。
筍仔停下車,回頭看他。
“段哥,你讓我和你一起去可可西吧,”他第n次磨他,“我現在買機票還來得及,我自己掏錢還不行嗎?”
“屁話,你才賺多少,陪我過去還自己搭機票錢?”
“那我賺多少不是你說了算的嗎……”筍仔嘀咕,“那你給我報銷也行……”
段一柯:“……我是舍不得那點錢才不讓你去的嗎?”
“哎呦我知道我知道,”筍仔氣惱地給他來開車門,“別人都是新人,除了那姓許的都沒助理,那邊海拔高你怕我不舒服,留在北京還能照顧小薑姐……”
段一柯下車,把門撞上。聲音太大,旁邊一輛亂停的電動車都報起警來。
“這不是挺清楚嗎?再磨我把你開了。”
筍仔:“……來人啊段一柯耍大牌了!”
“滾回家睡覺。”
“行行行!全都你說了算!”
筍仔氣勢洶洶地把車開走了。
段一柯收回目光,望向家。大概是聽見樓下爭吵,薑思鷺竟然趴到窗邊,和他擺了擺手。
他勾了下嘴角,進樓門按電梯。
一進家門就被撲了個滿懷。
他歎了口氣,摟著薑思鷺肩膀往客廳走。
“不是說讓你先睡嗎?”
“我在改稿呢,順便等你。”
把他拖到沙發上,她一臉重大喜訊要宣布的表情。
“今天鬆球姐和我說——”她拖長了音,“劇本下周就能定稿啦!”
段一柯點頭。
他倒是不太在乎劇本的事,隻追問:“那你睡覺能好點不?”
“這幾天你在已經好多了,”薑思鷺擺擺手,“等下周劇本寫完了,你也回來了,綜藝也拍完了……”
她歎了口氣,趴到他肩膀上。
“我就又能變回那個一睡12個小時的薑思鷺遼!”
靜了片刻,她又想起了什。
“你剛才在和筍仔吵什啊?”
“他非要和我去可可西。”
“哦……那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十點。”
“行李還沒收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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