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待程宿秋的手已經按到了佩劍上,他好似才反應過來,眼瞬間寫滿了驚訝,下意識地倒退一步,才在站定後垂下眼去。
細密的睫毛遮住了湛藍的眼睛,再也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殿下!”
在觸及微涼指尖的那一刻,他驟然拔高了音調,鬆開了手,好在程宿秋已經穩穩地接過了霽紅。
手中一重,她隻感到劍鞘經過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後,已經被他的手掌捂得溫熱,摩挲著圓潤的雕刻紋理,仿佛攥著一塊暖玉。
再抬起頭的時候,他顯然已經調整好了情緒,依然是含笑的雙眼,溫潤無害的模樣,“殿下,方才是在下的不是,給殿下告罪了。”
一語終了,他卻未曾去解釋反常的原因。
程宿秋挑了挑眉,對此不置可否,索性撇開此事,輕笑一聲道,“那卿不放手,是也如此喜愛劍嗎?”
此刻二人站得極近,隻見對麵人的臉頰邊竟一點點暈開淺淺的血色,隻是他自己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片刻後才回答,“……殿下英明,洵正有此意。”
哦?真的嗎?
程宿秋心底升起一點好奇,難得發現他們竟也有相似的樂趣。
從頭到腳徹底將樓洵打量了一遍,隻是看他雖然不算文弱書生,但也不像會使劍的樣子……
不過她很快打消了疑惑,方才成功拿到了秘方,此刻也興致正高,便提議道,“那……不若正好給卿也配一柄劍?”
他的眼底迅速掠過一絲茫然無措,但還未來得及被她捕捉到,便隨即彎起眼睛笑起來,溫聲回應,“洵卻之不恭。”
程宿秋暗暗頷首,也認真思索起此事,“燕地素來善鐵藝,但此去路途尚遠,是來不及等到回雲中給卿再配劍了。”
她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似乎又覺得不妥,低頭看了看霽紅,卻突然有了想法,欣然道:“我記得父王曾說過長安有位善於造劍的鑄造者,他如今的佩劍便出於此人之手,待抵達後便可去一尋究竟。”
“承蒙殿下厚愛,”他俯身拜道,發絲也隨主人的動作而從肩頭滑落,“洵感激不盡。”
程宿秋注視著他湛藍的眼睛,突然心頭一動,開口道,
“我與卿相交甚久,卻還未贈過何物,擇日不如撞日,如今別無他物,便將此物送與君子。”
正說著,指尖輕挑幾下,順利將腰間那長長的劍穗解下,鄭重交於樓洵的掌中,“我曾帶著霽紅上戰場,率軍一路廝殺,燕然勒功,劍與劍穗都飲過匈奴之血,頗有吉兆。也願卿此行能‘虜騎千重隻似無’,建得功名,得償所願了。”
樓洵輕輕握住躺在掌心的柔軟織物,纏繞金絲的繡線觸感極好,整體是殷紅的顏色,也許“飲血”那句是事實意義上的意思?
他邊想著,隻是本來準備順勢收起,再說些表忠心的話語,可是當他目光瞥到那劍穗上懸掛的玉吊墜時,竟然有些失神。
白到透明的底,透著紅色調,刻的圖案也頗有辨識度。
“……樓蘭玫瑰。”
樓洵麵上仍舊不動聲色,但避開了她的目光,不急不緩地說道,
“常言君子如玉,觸及此物,洵也希望世子此行平安康泰。”
程宿秋剛要再說些什,正在此時,院外卻有一侍從高聲稟報道,“殿下,雨已經停了——”
她蹙了蹙眉,距離長安還有好些距離,是得抓緊時間趕路,隻斂去難得一見的笑容,淡淡道,“走罷。”
當她走過時,飄逸的衣袖拂過身側,樓洵輕嗅道,一時之間,仿佛整個胸腔間,都是隱隱約約的柑橘香。
直到再次坐在轆轆前行的馬車上,也並未散去似的。
——
為了防止再次被風寒侵蝕,這回再上路,車簾緊緊地覆蓋著整扇小窗,車內則在軟點之外,又額外地堆疊了許多薄毛毯,邊地桑麻少,羊毛多,裹著毛茸茸的羊絨毯,保暖的效果十分顯著。
按理來說,在這樣暖和的情況下,喝些茶,吃點順路帶的點心,再讀幾頁書,都是愜意的事,但是——
孟霖自打上了車,就感覺不對勁:
他的位置就在世子的對麵,旁邊則坐著樓洵。
此刻不知是何原因,雖然這兩人未曾有過目光接觸,恰恰相反,隻有他一個人四下打量,但氣氛卻透著古怪而沉寂的意味。無論他做些什,總覺得束手束腳。
憑借敏銳的直覺觀察片刻,他認為問題出在了樓洵身上。
事實上證據也再明顯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他不僅沒有翻過一次書頁,連那紙張都是倒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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