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緩緩地劃過他手臂的血管。

    手背上方有一陣劃痛感傳來，女人有意避開腕部的動脈，創部不是很疼，卻足以讓他皺眉。“你……幹嘛？

    隻見女人端著燒杯緊貼著自己的右腕下側任由著紅色液體流入，頭也不回的回答道：

    “沒墨水了……”

    墨白眉頭間皺得更深了，也許是不滿於她的冷淡，沒有再發問。

    血流出的速度變慢了，這是人體在進行正常的生理性止血，機體的保護機製之一，是多種因子和機製相互作用的結果。

    看著隻流了小半杯不在流淌，女人詫異了一下，隨後端著燒杯默默走回，軍靴沾著落在地上的血滴伴著摩擦在潔淨的地磚上留下一點點觸目驚心的的花骨朵。

    “墨水……”回味著這句話，他望向桌麵，看到了那隻潔白的鋼筆。

    “你要以血為墨？”

    “不行？”女人的聲音夾雜著一絲笑意，背對著他的嘴角終於翹起。這也許是墨白醒來後麵對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可惜他看不到。

    “血離體便會發生凝血反應由液體轉變為固體狀態，你把它加進鋼筆……不怕堵塞嗎？”男孩淡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真的隻有17歲？”她腳步略微鈍了一下。

    “為什這問？”

    “你給我的反應……雖然我不了解外麵這個年紀的男生是什樣的，在這兒半途醒來的也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少，但是你比他們……都淡定”。她走回到他的麵前說道

    “嗯？”

    “來到這兒的人雖然的確都是與眾不同的，但你……更特別”

    “特別？”

    女人又回到了之前冰冷的模樣，左邊嘴角微翹。她一隻手掌滑過禁錮男孩的框架，指尖輕輕點擊鑲嵌在上的屏幕，伴隨著一陣機械部件啟動的聲音，墨白的身體姿勢隨著“相框”的轉動而改變。

    這是一個方框的支架，支架中間部分有著架空了的架台，禁錮著他的全身每一個關節，其餘如手腕到肘關節等隻由人體一根骨骼便固定的位置則是未鉗製的，可他卻沒有任何被架空了的感覺。

    隨著支架的旋轉，他身體被帶動起來，轉動過程中眼角的餘光可以看到周邊還有幾排和自己一樣被囚禁在框架上的人，年紀大多和自己相符，皆閉著眼，不知是死是活。

    “難道……他們都是和我因為同樣的原因才來到這兒的？”

    待到他的身軀被轉動了仰麵向上時停止便了運作，使墨白隻能看到像棋盤一樣工整劃分的天花板，安置在板內縫隙間的燈如同棋子般零星廖落，此種規律不知是何人點綴？

    女人踱步走回到儲物櫃旁，停步後略微瀏覽了一下，拉開櫃門，往燒杯中添入了一些無色的晶體狀粉末，輕輕地來回搖晃，念道：“這抗凝劑也快用完了。”

    端著血墨來到書桌邊，將其放回花杯旁，左手捏著那支鋼筆往杯中沾了沾，俯下身用那金屬義肢壓住紙張防止滑動。

    有些吃力的在那與她字體大小不符的表格上填些什，顯然她不太適應左手的書寫。

    片刻，記錄完畢，她將筆伸入承載著海棠花瓣的燒杯中攪了攪，濺起的水珠滑入花瓣的懷抱，就像誰人滴落的淚，浮光中如琥珀般璀璨，海棠花下水的顏色在融入那一抹鮮紅後……更深了。

    沉默片刻，女人主動挑起話題。

    “你覺得……忘不了的痛苦回憶留著是好是壞。”

    他抿起嘴唇，回憶充斥了他的腦海，凝望著天花板沒有給予回答。

    望著墨白這幅模樣，她啞然一笑，依舊笑得很冷。

    合上筆帽從書桌下抽出一張坐椅，來到了他身旁。手指在架台側麵上的屏幕上滑動，伴隨著她操作的進行，禁錮男孩頭頂機械器具的發生變形，兩側匣門自動開啟，延伸出兩截金屬支架，分別固定在太陽穴兩側。

    同時支撐著脖頸處的支架延伸，來到雙耳耳後，可墨白與其緊貼的肌膚沒有感到冰涼反而感到一陣溫潤和光滑，可這種舒適並沒有給他的內心帶來安寧，反而變得更加不穩。

    “你……要幹嘛？”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你知道大腦是怎儲存和記憶的嗎？”

    話語微微停頓，

    墨白試探的說道：“海馬體？”

    女人輕笑道

    “人類經由感官所接收到的訊息將經由神經傳遞至人腦，然當訊息到達大腦前，大部分的訊息已經被過濾，剩下的要進入大腦皮層的訊號，將在海馬體中暫時儲存，停留在那的時間從幾秒鍾至幾個星期不等，這個為短期記憶。而感官數據中被認為極重要的一部份，可再經由海馬體傳遞至長期記憶區。在大腦長期記憶當中，主要起作用的。”

    女人食指輕敲他的上額。

    “就為海馬體，它位於大腦顳葉，緊密聯係著大腦的邊緣係統，顳葉前部包含負責短期記憶的區域，而所謂的網狀結構位於大腦和脊髓之間，來負責保持清醒與注意力。”

    “不過……這是以前的說法”。她微微搖頭，發梢隨著脖頸的晃動而微微搖擺。

    “你知道海蛞蝓嗎？”

    “海蛞蝓？”

    “又叫海麒麟，雌雄同體，是世界上第一種發現可以合成植物色素葉綠素的動物。”

    她的金屬右臂拂過他的臉龐，手指依次按壓各個支架檢查固定情況，指尖的靈活操作讓人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手臂。她沒注意到麵前男孩驚奇的目光，仍然一邊操作一邊念叨著，宛若教科書一般。

    “軟體動物，腹足綱，後鰓目，海兔螺屬，貝類，淺海處可尋，可食。”

    “等等，這和你說的記憶儲存有什關係？”墨白開口打斷了她的念叨。

    “來回答一下，從進化的角度來看，你能否在海蛞蝓和人類之間建立起直接聯係？”女人嘴角帶著笑意。

    他細細思索了一下。

    “好像……不能。

    ”記憶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構成大腦的分子、細胞和突觸能夠記錄時間。給記憶下定義……就像給時間下定義一樣困難。總的來說，記憶是一個係統發生的某種變化、可改變該係統未來的運行方式。“

    記憶其實就是再次激活各腦區之間曾經被激活過的聯係。

    “那是不是所有動物、包括許多單細胞生物，都有某種程度的向過去學習的能力？”墨白向她提出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