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納采,胭脂萬點,鹵簿過門,有仙客來,捧物於彩輿,三跪九叩,設宴款使臣。
十二日,大昏既至,冕而親迎,表正六宮,母儀四海,授予金冊與金寶。
著青紗中單,加霞帔,紅羅長裙,腰掛白玉佩,飾八寶立水,鳳鈿、頸鏈、貫冬珠,鳳求凰扇麵,金絲線成墜,遮明眸與春水。
立香案前,四拜,坐鳳輿過長通街,撒金葉、珠花、玉石。
那迎婚送親的喜轎後,憂鬱的幾雙眼追隨著風過紅綢,抓不住那如遠山雲霧的女子的衣衫袖。
香羅帕吹走,引來她回眸一嗔,端得是喜如春桃麵,巧眉伴煙柳,帝王輕點她膚若凝脂纖纖一雙手,示意她目正從容勿施餘光於旁人。
那離了喧囂人群,煢煢孑立靠在車馬旁的病弱郎君,拾得鴛鴦帕,未得來她正眼瞧。他麵色蒼白輕咳幾聲,心不在焉地看著遠去相伴的年輕帝後。
恍神間,少女已長大而空穀幽蘭獨立,她是天邊的雲月,偶爾倒影在苦命人的波心,而後便會繼續追尋她所想,順遂如意,如此就好。
李夫如收回視線,目光轉向人群中仍在癡癡望著的男子。
在紋枝府時,他因黨爭屢屢遇險,一蒙麵義士幾次三番赴湯蹈火相救,若非恩人替他擋過致命一擊,怕是今時今日他也不會有命撐著升官回京。
十日前一同坐上馬車前往今卓城,他已離了朝野中心許久,見恩人揭開蒙麵紗巾,辨別一二後方認出眼前人為小將軍。
敘談間知他出征當日確實遭人暗算,崖邊背水一戰,他被打落懸崖,千鈞一發之際抽出腰上斷劍,卡入石碎細縫中,一路滑下,幸而抓住藤蔓,雖手心處荊棘劃傷無數,但到底免於粉身碎骨。
他於崖底斟酌再三,不知來者會是敵是友,遂孤身沿西尋回去之路,一日水米未沾血流不止,暈倒在叢林深處,被心地好的樵夫救回了無人煙亦無良藥的茅草屋。
退去高燒真正清醒後,他得來了衣冠塚和天子密旨,言及遠京之地蝗災及紋枝一難,於是他假死,待傷好後前往紋枝府,預備與寶親王唱對台戲。
“我娘子是我的恩人,這次奉旨瞞天過海,到底對不住她,讓她為我傷懷了。”
李夫如還記得玉霄岫撫過斷劍上已褪色的寶石時,那雙灼灼含笑目,可如今那人眼中流露出的,是道不盡的悲傷。
都是什事啊,怪不得安定局勢後,前來宣旨的公公會悄悄說道:“路上風光好,二位大人可緩緩而歸。”
偏是如此的巧,正趕上天子大婚,那一笑動人心的鳳後,是他的小妹妹,是玉霄岫未真正過門的妻子。
李夫如苦笑,將帕子收到袖中,美色誤人,惹來寸寸柔腸痛斷,行行淚過頰邊,難解心頭悶,唯有歎息。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他們之間隔著的,將是君臣,將是重門深深,玉霄岫鬱
氣湧上喉間,突然就嘔出一口血,向一側暈了過去。
是夢,所見所聞一定是夢,隻要他再次醒來,看到的必然會是祖母的慈眉,音娘的菩薩麵。
真的,會是這樣的吧?
市井的鬧劇很快被悄然報給了喜色從未落下的帝王,他微微止手作停文武百官的叩首,薛觀倏忽抬眸,有所疑惑地看向他:“陛下,可是有什大事?”
濮陽離微皺的眉頭鬆了些,溫言細語柔聲道:“沒有什事,比得過我的卿卿。”
“朕隻是覺著,風貫九重天,興許會傷了朝臣的身骨。不如免了這陳頌設宴,待過幾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另辦春日宴如何?”
他的卿卿同意道:“也好。”
宮門落鎖,隔斷來時路。
天子握住皇後的手,步內庭,合巹、祭神、廟見,金爵酌酒,三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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