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之後,倪晚棠打來一個電話,商量離婚協議的事宜。
“叔叔阿姨名下有三房兩車,成教教育機構百分之五十二的股份,以及大概一千多萬的存款。按照阿姨的意思,她一分不要,全留給叔叔。”
遊蓉這樣的決定,盡在意料之中。
“我哥什意思?”
“你哥的意思是,叔叔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最好先按財產的一半爭取,以便留著談判的餘地。”
“嗯。按我哥的想法來。”
“阿姨那……”
“我和我哥會去跟她說明的。”
掛了電話,司桐看了眼時間。
賀呈舟已經出門一個小時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了。
林城淮江,江風習習。
周圍草樹茂盛,遠觀可見城市中心夜市繁華,抬頭皎月高掛,零星點綴。
賀呈舟走來時,一眼便見司衍坐在休息椅上,背對著他,兩手後杵,仰頭望天。
旁邊,放著兩提啤酒。
聽到腳步聲,司衍回頭望來。
“還以為你不敢來了。”
賀呈舟在他身邊坐下,“以後都是一家人,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閉嘴。”
賀呈舟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妹控啊?”
“……”
司衍不是第一次聽見妹控這個詞。那時剛上高中,司桐還在讀六年級。妹控一詞隨著日漫興起,他很久都沒明白是什意思。直到身邊好友說他就是一個妹控,他才聽明白。
雖然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確有點妹控,但還是覺得這個詞實在有點羞恥。於是刻意改變了和司桐的相處方式,變得毒舌又挑剔。
十年前,工作室已經在傳賀呈舟和司桐的戀情,他偶有所聞,當時覺得無聊至極,那幫人也不敢在他麵前直接說,他便隻當閑言碎語,沒放心上。
如今發現這事居然是真的,便有點難以接受。這種感覺就像是身邊養了頭狼,叼走了他精心護長大的小羊一樣。
有點後悔,又有點自己當了冤大頭的感覺。
司衍歎了口氣,“本來你也算知根知底,從以前就對桐桐好,我沒什不放心的。但是……”
他咬了咬牙,“我他媽就是覺得不爽。”
賀呈舟打開兩罐啤酒,一人一罐。聽完司衍的話,忍不住輕笑,“看來還真得給你揍兩拳來解解氣?”
“揍你?”
司衍冷笑,“我還真想過。”
灌了兩口啤酒,司衍悠然長歎,“憋了一天,就想算了,欠著,要是以後你敢欺負我妹,我十倍揍回來。”
賀呈舟目光放遠,“好。”
如有歉了她的,十倍還回去。
兩人沉默著喝著酒。司衍忽而沉聲說,“這家夥以後交給你了。”
“嗯。”
司衍忍了忍,道,“害,不說了,你都知道。”
賀呈舟低頭笑,再抬頭時,鄭重承諾,“放心,我會好好愛她。”
司衍神色明顯放鬆,點了點頭,兩人碰了一口。
“欸,你真的等了我妹十年?”
“嗯。”
“怎想的?我妹這大魅力?”
“……”
“說話啊。”
……
倪晚棠請助手將離婚協議送去給司景懷後,幾人便又聚首司衍家進行商討。
“我調查過,叔叔和華能教育機構簽訂了協議,下一步華能將專門為他開班,並再一次對他包裝營銷。因為叔叔一直主打用愛感化孩子的教育理念,所以和華能的合作協議上,華能明確提出兩年內叔叔的家庭不能出現負麵新聞,否則就要賠償華能大筆違約金。”
華能是國內最大的培訓教育集團,旗下教育機構遍布全國。能與華能合作,可謂是司景懷再一次事業迎春的最大機會。
倪晚棠翻了翻資料繼續說,“按現在的情況,叔叔肯定不會輕易答應離婚,而且說不定還會讓大家陪他演一場家庭和睦的戲碼。”
司衍慵懶地窩在沙發上,得出總結,“但是,這也是他最大的軟肋。”
中午過後,意識到遊蓉離婚決心的司景懷,打來一個電話,語氣十分誠懇,“蓉蓉啊,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
遊蓉為難地看了看幾個孩子。
“你想說什,就這樣說吧。”
司景懷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蓉蓉,我們這多年感情了,你不能說離婚就離婚,你覺得我哪對你不好,你提出來就是,不要輕易聽幾個孩子的挑撥。”
遊蓉抿著唇不說話。
司衍幾人也想看看遊蓉的決心究竟有多大,於是也都沉默不語,讓她自己應付。
遊蓉思慮過後,終是歎息。
“你隻是不想付違約金。”她倔強地說了這一句,啪一下掛了電話。
正在觀望的幾人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幾人又開始繼續商量,遊蓉坐在沙發上始終默不作聲。
“媽。”
遊蓉抬頭,就見司衍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你今天還沒喝過水。”
這是來自兒子久違的關心。
遊蓉感動地忙接過來,差點又掉起了眼淚。
司桐在一邊看著,甚是欣慰。然後低頭繼續聽倪晚棠分析情勢,“按照這樣分析,現在情勢對我們有利。我們可以先涼涼叔叔,等他妥協。”
司桐問,“如果他一直拖著不妥協呢?”
倪晚棠笑笑說,“我們也可以主動找他,告訴他,如果對簿公堂,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影響,我們甚至更願意這樣,但是於他的影響可就大了,不如爽快答應離婚,在財產上我們不僅可以再退一步,而且還可以答應幫他隱瞞離婚事實兩年。”
司衍點頭,“隻要他還保持清醒,我們就占據了優勢。”
賀呈舟始終未說話,也不知在想什。司桐便問,“呈舟,你覺得呢?”
賀呈舟回神,又略一思索,才開口道,“情況是這樣沒錯,可是如果叔叔已經無法冷靜了呢?”
“什意思?”
賀呈舟將心中疑慮道出,“我不知道以前叔叔是什樣,但昨天他在這,我覺得他有點精神渙散,除了表現出一些人性本能,行事與說話的邏輯都有點奇怪。”
他轉而問遊蓉,“阿姨,叔叔嗜酒多久了。”
遊蓉仔細回憶,“桐桐上高中起就開始了,後來越來越嚴重。”
“每天都喝醉?”
“嗯,這十來年幾乎每天都喝醉。”
賀呈舟沉吟片時,又問,“平日他休息得如何?”
遊蓉想了想,答,“不好,經常失眠,好不容易睡著了,三四個小時就醒了。”
賀呈舟蹙緊眉頭,不再說話了。
“到底什意思?”司桐焦急地問。
賀呈舟沉聲說,“我也不確定,不過,叔叔有可能飲酒過多,導致性情大變,嚴重的話還可能損害神經,行事作風不穩定,容易衝動等症狀。”
司衍冷哼一聲,“他的癲狂行徑,從喝酒之前就開始了。”
這一說,大家雖心有疑慮,但也隻將賀呈舟的話作為一種參考。
但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是,當天半夜,司景懷就在網絡上發了一條視頻。
視頻中他額頭受傷,哭著控訴遊蓉疑似不甘寂寞,在外養了小白臉,還慫恿著原本優秀孝順的子女一起對付他。如今被他撞破奸情,便想方設法逼他離婚、淨身出戶,如果他不同意,就教兒子打他。
在視頻,他儼然成為一個受害者,利用自己多年來塑造的良好形象,博取群眾的憐憫與關注,試圖掀起輿論風潮,即給遊蓉、司衍和司桐這方壓力,又為自己鋪墊了後路
——瞧,不是他的教育不成功,他的確養出了兩個優秀的子女,是遊蓉人心難測,破壞了這個原本完美的家庭。
一時間,他的視頻攀上各大平台熱搜,鋪天蓋地的聲音紛至遝來。
司衍拿著手機的手不住捏成了拳頭。
他狠咬下頜,“老賀,你說得對,他的確瘋了!”
倪晚棠補充道,“不,叔叔是又瘋又聰明。雖然冒著要付大筆違約金的風險,但也確實讓他本人,和他的教育理念、書籍又大火了一番,說不定華能觀望之後,發現他的商業價值比以前更高,非但不計較他違約一事,還樂的加強合作。”
司衍冷笑一聲,“牛逼啊……”
賀呈舟喝了一口茶,淡道,“所以我們現在不僅失了先機,手的一個大招還失了效。”
倪晚棠:“是的。”
“那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賀呈舟抬眼看著眾人,“我們得反擊。”
倪晚棠心領神會,微微一笑,“那就隻好這做了。”
當天下午,以倪晚棠所在事務所名義發出一則申明,先是否定了司景懷視頻中的種種控訴,其次便是提供了這二十多年來,司景懷家暴的種種記錄與照片。
頓時,網上掀起一片嘩然。
一個在陽光背後的悲劇家庭,正式曝光於眾目之下。
廳,遊蓉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發呆。司桐端著一份水果走過來,握了握遊蓉的手,“在想什?”
遊蓉回神,看了看她,艱澀一笑,“也不知道你爸爸會不會想不開。”
“他這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司桐摟了摟遊蓉的肩膀,“媽,我們沒想到你居然會留著這些證據。”
遊蓉歎了口氣,“我不想拿出來的,他如果視頻隻控訴我一個人,我不會做到這步,但是我不能……不能再讓他影響你們兄妹倆。”
作為母親,她不能一錯再錯。
哪怕,現在成為了全世界的笑柄和談資。
也罷,一腳已入土之人,笑就笑吧,說就說吧,堵不住他人的嘴,堵得住自己的耳朵。
司桐入職之際,倪晚棠傳來消息,華能追究了司景懷,他即將麵臨著數額極大的賠償金。
最終,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麵臨著破產和名聲徹底敗壞,司景懷傾其一輩子的教育事業,猶如一座樂高堆成的山,抽走了一根,小山瞬間倒塌,七零八碎。
一夜間,司景懷白了頭。
又過一月,司家正式於公堂之上會麵了。
“被告人,一個多月前,你在網上發布了一條視頻,視頻中主要控訴了我的當事人如下罪狀。一是出軌,二是教唆子女打你。針對第一條,你並不能提供具有說服力的證據,而第二條,根據我當事人提供的證據……”
倪晚棠的助理將一堆整理出來的文件遞給法官。
倪晚棠繼續說道,“從十五年前,你將患有幽閉恐懼症的我當事人關進小黑屋十五次,時間長達五十二天,家暴八次,造成骨折數次,挫傷數次,同時鞭打你們的兒子司衍二十一次,共有二百一十三下,鞭打你們的女兒司桐一次,共二十三下。”
倪晚棠站在司景懷麵前,極具壓迫地看著他,“請問被告,作何解釋?”
司景懷紅著眼瞪著她,“他們胡說八道!法官大人,他們汙蔑我,我沒有打過他們,這些證據都是造假的!”
“法官大人!”倪晚棠轉身像法官正聲喝道,“我的當事人和她的子女多次住院,剛才給您的證據第三十八頁至五十二頁,都是當時的入院證明。”
現場發出一陣嘩嘩翻頁的聲音,台上法官細看一會兒後,麵色沉重地問司景懷,“被告還有什話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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