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芷的侍女冉安拉著白凝到偏僻一處,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瓷瓶,硬塞給白凝,一臉自得道:“你上次不是說我香香的嘛,就是這個寶貝的功效。”
白凝打開嗅了嗅,粲然一笑,捏著手中的瓷瓶,“好姐姐,多謝你,隻是你把香料給了我,不是要缺了你的嗎。”
“步夫人常賞賜府中侍女,又因我是芷女郎的貼身侍女,平時多贈些我。你便安心使著吧!”
冉安一番話讓白凝的心牢放在肚子,把瓷瓶寶貝似的藏在懷中。
“你瞧你,哪像是瑛娘子的侍女,平日至尊給周府的賞賜多的讓人眼紅,你見多了那些個好寶貝,竟被一罐子香迷了眼。”
“瑛娘子?”
白凝的不解止住了冉安的打趣。
“我們私下都這叫。”冉安尷尬解釋道:“叫夫人也不是,叫女郎又——所以就這喚了。”
白凝明白周瑛的身份已是侯府放在台麵上的秘密。
也難怪今日赴宴自入了侯府,仆從婆子們比往日更殷勤百倍,都指著侍候好周瑛,能得些美言,撈得好處。
“若是以後你陪嫁瑛娘子來侯府,咱倆就能時常見麵了。”冉安親昵的拉住白凝的手。
白凝對這樁在所有人看來水到渠成的婚親,並沒有如冉安那般興奮。
她明白周瑛的心思,更知曉周瑛心底深處掛念的人是誰。
即便懷著與另外一個男人的骨血,卻絲毫沒有將就此生的念頭。
周瑛的執拗,旁人不解,可她理解。
因為她目睹過朱提春日下那個念著春日遊,杏花吹滿頭的女子與檀郎之間的目成心許。
眼中漫溢的情愫,在回到吳郡後,便如油盡燈枯一般,再也尋不見了。
“待芷女郎嫁了人,姐姐還是要陪嫁出侯府,哪能算是時常見麵呢?”
白凝問完,見冉安歎氣道:“我家女郎你是不知道,若是想嫁早都嫁了,何必拖到現在。”
“那芷女郎就沒有想嫁的人嗎?”
“當然有啊!”
“誰?”
“——不能說。”
“你不說,我也知道。”
白凝心知肚明的與冉安對視一眼,做了個拉弓的手勢,立刻被冉安按住了手。
“不許你瞎說!”冉安威脅道。
“又不是什見不得光的事,在我們朱提,郎有情妾有意,便大大方方在一起,可不會像你們這兒如此擰巴。”
“說你不懂你就是不懂,我家女郎的身份擺在那,注定婚配不會遂了自己的心願。”
冉安不止一次聽到孫權對孫芷說過,即是孫家的女兒,須對父兄留下的孫氏基業盡一份力。
曾經,她天真的以為,所謂的盡一份力,便是上陣禦敵,想來孫芷也不會懼怕的。
可後來,府中那群嚼舌根的婆子說笑她癡傻。一個女子的婚配,便能發揮她此生的最大效用。
荊州劉備府苑。
侍女接二連三端呈上拜月之物,麵就有黃媛所致的瓜桃膏。黃媛取了五月桃汁和西瓜汁,一攘一絲流盡,以文火煎至七八分,攪糖細煉而成。桃膏如大紅琉角,瓜膏可比金絲內糖。留到中秋拜月食用正好。
黃媛攙扶甘夫人在院中,分濃淡為數種,此尤異色異味也抬頭望向一輪皎月。
“黃夫人,你說,夫君他們何時能歸?”甘夫人幽微的氣息中帶有絲絲咳嗽。
黃媛寬慰,“捷報連傳,想來快了。”
“也不知,妾能不能等到夫君回來。”甘夫人苦笑。
團圓之夜,總會令人傷神遣懷。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快要一眼望到自己的結局。
可目下所及是不滿三歲的孩子,咿呀學語,蹣跚圍繞在自己身邊,無限生機。
“阿鬥年幼,我所求不過是孩子一生能康健順遂,不要像他阿爹一樣,顛沛流離,輾轉半生。”
甘夫人吃力地朝著明月拜去,似乎耗盡所有力氣也在所不惜。
不知明年今日,自己還在不在孩子身旁。
“夫人所願,神明定當成全。”
黃媛有些傷懷,雖自己未成人母,可看到雙親為孩子計之深遠的苦心,她還是不由自主想到父親。
襄陽城郊的墳塋,是天人永隔的結局。
服喪丁憂一年,她回到諸葛亮身邊。陪伴照顧著病重的甘夫人,對這個如玉般美人身上散發的藥草味,十分熟悉。
自她回到荊州,回到父親身邊,仿佛總是與這個味道隔斷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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