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明睜開眼，午間陽光正烈，照得他淚流滿麵，旁邊的賀有春兀自喋喋不休，“……周兄弟，你說說，咱們到底怎得罪你了？你又不是我媳婦兒的家人，又不是大振的表弟，再說，我爹又怎得罪你了？”

    周遠明想到那對小兒女，心微微的痛起來。

    他們是兄妹，也是姑侄。

    他站起身，淡淡道，“你和你爹為了錢，一個想賣兄弟，一個想賣兒子，沒什區別。”

    賀有春看他要走，忙從門縫伸出一隻胳膊，去抓他的衣服，“周兄弟別走，你到底想怎樣，你說，我什都答應，求你了，別把我扔在這兒。”

    周遠明退後一步，掙開他的手，含笑道，“我想你死。”

    賀有春見哀求無用，破口大罵起來，“周遠明！你這個黑心短命的雜種！生養的！我你全家！你會有報應的！”

    周遠明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是有報應，這輩子沒有，那就等下輩子。”

    屋內傳來動靜，卻是賀大年醒了。

    賀有春忙又挪回去，“爹，爹，你醒了，咱們叫周遠明那個狗的賣了！”

    賀大年腦子一片混沌，他看看賀有春，“老大，你手怎讓人綁了？”，又看看周圍，“這是在哪？怎這黑？”

    賀有春怒道，“是周遠明那個王八蛋！他不是要賣傻子，是要賣了咱倆！”

    賀大年抱住頭，過了一會漸漸清醒，“你是說，他騙了咱們？他人在哪？那你弟弟呢？”

    “不知道！小王八蛋現在門口！”

    賀大年倒沒被綁住，站起來走到門口向外張望，隻看到周遠明的背影消失在一處平房。

    賀有春和賀大年被關了三天，每天隻扔進來一個饅頭和一碗涼水，除此之外什都沒有，不論賀有春是苦苦哀求，還是破口大罵，都無人睬他。

    第四天上，大門開了，唐老板帶著幾個人進來，立刻掩住了鼻子，“把他拖出去。”

    賀有春被拖到磚窯，麵奴工正往外背磚，唐老板手捏著個黑麵饅頭，一下一下扔著玩兒，“怎樣？是要開始幹活還是回去繼續關著？”

    賀有春咽下一口口水，“老板你行行好，放我們回家，我家還有幾畝地，都給你，行不行？”

    唐老板笑起來，“進了我這，隻有死人才能出去。”

    賀有春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

    唐老板有些不耐煩，一揚下巴，“老六，剁了他小指，去喂大黑。”

    賀有春心始終抱了一線希望，然那個黑壯的老六當真拿來了一把菜刀，把他左手牢牢按在桌上。

    他終於害怕起來，哆哆嗦嗦道，“老板，饒了我，我做，我做。”

    唐老板點起一根煙，緩緩道，“晚了。”

    向老六點點頭，手起刀落，一截小指飛出去，畫了個弧線，落在門外。

    唐老板打了個呼哨，一隻耳尖爪利的狼狗跑過來，叼起地上的小指，輕快的跑開了。

    賀有春捂著傷口慘叫，唐老板從抽屜翻出卷紗布，扔給他，“包好了就去幹活，還不去就再剁一根，你可想好了，要是五根指頭都沒了，你也就沒用了，到時候……”，他微微一笑，“去吧，給你爹也看看。”

    賀有春連滾帶爬進了房，賀大年正扒著門縫向外看，他看地上滴滴答答一路過來都是血跡，驚道，“老大，他們把你怎了？”

    賀有春咬牙舉起手，賀大年忙用紗布給他纏好，“算了，老大，不要強了，他說什就是什，咱們找機會再跑。”

    賀有春痛的說不出話，兩個人在屋子嘀咕許久，第二天都老老實實去幹活了。

    磚窯熱氣逼人，有奴工赤著上身去背磚，賀有春手剛一放上去，就被燙得縮回來，一旁的監工一鞭抽過來，“發什愣！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