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如稠墨般的黑夜,合著不知疲倦的雨一同譜寫著最後的盛大篇章,南瑾陌收起赤微,捋平了卷起的琴譜書頁。
涼月渾身沾滿濕氣,勉強從滿地散落的書卷中尋到下腳的地方,她端著小食而來,“主子,今年的梅雨季節好像比往年提前了許多,還都像是天漏了的架勢,奴婢這便給您把暖爐烘上。”
南瑾陌見著涼月放下托盤,便自顧自地拿勺子攪動著桌案上的一小碗羹湯,澄清的瓊漿在銀勺渾圓飽滿的滾動著,她小口的嘬了下。
微微酒氣的甜絲纏繞在她舌尖,是酒釀小玉糕。
好久沒有吃到這小時候的味道,每年春夏交際之時,南隱和單臨溪還有她,都會吃到這道南與傳統小食。
湧動的記憶讓她食欲大漲,她舀起一個口感爽勁的小玉糕,輕輕用牙咬開,各種不同口味漿果在齒間爆開。
托盤底下還墊著一張被疊得方正的畫像紙。
碗沿輕輕地敲響在了桌案邊,手的畫像徐徐展開。
她的手肘碰落了瓷碗,碗一骨碌地滾落在了鋪滿鵝毛的白毯深處,再沒了蹤跡。
畫像被她的手指捏起了折痕。
窗扉被猛烈的雨勢來回抨擊回響,整個屋內隻有明滅的燭火把屋內的人影貼在了慘白的牆壁上。
剛剛吃下的微醺玉糕,在這一刻隻剩下熱騰的怒氣直衝大腦。
秋冥就是秦舒煜。
燭火吞沒了畫像,她許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手指燙起了泡,她才勉強擠出了幾滴說不明道不清的心酸無助的眼淚來。
向來自傲果決的她,竟被當成個了傻子。
直到昏昏睡去的她還不知道,緊閉的大門外有一雙窺探已久的眼睛。
“嗤,南國主可算是醒了。”
那雙迷人又勾魂的鳳眼輕蔑的笑起,他以白帕為墊,拎起了她的劍墜子,咄咄逼人的質問。
“南國主,同方師叔是什關係呢?”
“來人!護駕!”南瑾陌赤腳踩著冰冷的地麵,往外跑去,這紫袍男人危險,她可沒必要同這人廢話。
“涼月!”
“知道南國主需要人伺候,所以在下替南國主尋來了位熟悉的下人,希望南國主能夠用得順手。”商穆騫側了側身,隔著手帕扼住了南瑾陌的手臂,“進來。”
一抹綠意衣先走了進來,擋住南瑾陌的視線,跪地磕頭,“主上,涼月姐身體不適,這幾日由翠微來伺候您。”
南瑾陌驚慌轉瞬即逝,翠微是他的人。
南瑾陌瞪著暴怒的雙眼,略帶酒氣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你究竟是何人!”
商幕騫頗為嫌棄的偏過臉,躲南瑾陌那點微不足道的酒氣,他鬆開了她,拿出扇柄擋了擋自己口鼻,語氣奚落。
“算上這回,該是在下第四回見南國主了,南國主還真是貴人忘事,在下商幕騫,南國主,別來無恙啊。”
宮內全是自己的人,這人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那就說明,現在沒有活口。
想到這,強壓慌亂的南瑾陌平靜地對上那雙意味深長的鳳眼,“你這人還敢自稱姓商,真是狂妄自大,等會本王便掃清餘孽。”
商幕騫湊近南瑾陌,當著她的麵,拎起劍墜子,“南國主要用這玩意兒殺在下?”
南瑾陌把臉繃得僵直,伸手想要從商幕騫手奪回劍墜子,商幕騫一把把劍墜子捏進手心的白帕,“哢嚓。”
他輕笑著,把揉成一團的白帕攤放在了手心,輕輕掂了掂。
“南國主既然想要,還你。”
南瑾陌咬著牙,眼見著那團沒有接住的白帕掉落在地。
落地的瞬間,齏粉四散。
她的心咯了一下,“你要我的命?”他要一國主位?
商穆騫微微抬起下巴,滿腔惋惜。
“在下還以為國主是個聰明人呢。還好,在下找了個人,好讓國主有得閑暇能好好想一想。在下為了尋這東西,剛剛一不小心把這宮能說話的嘴都給撕爛了,現在就剩下國主這張嘴還能說話了。”
“進來吧。”商穆騫再次仰頭對外喚道。
一抹紅衣從門外姍姍來遲。
那人身穿她平素喜好的紅裙,帶著她平素常帶的麵具,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木然地立在了她的麵前。
南瑾陌的臉色異常難看,她上前想要一腳踹開那身紅衣,,而商幕騫的手再次拉扯住了她,她費力的甩了幾下,商穆騫倒勒得更緊。
“你這大膽狂妄之徒,竟敢隨意找個阿貓阿狗就妄想能替代本王!”
不等南瑾陌動手,身著紅裙之人主動取下臉上麵具,露出那張南瑾陌怎樣都想不到的臉,她咧嘴笑起。
“國主姐姐,好久不見。當初您不該拒絕我把聖教奉為國教的建議呢,現在可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是萬寄遙!
她親手殺死在離睽山的那個萬寄遙。
南瑾陌單手被商穆騫死死牽製,她悶悶地反複度了幾個呼吸,抿著嘴,若有所思的望著商穆騫。
“若你是要這南與的一國之位,本王現在就可以禪讓於你。”
她白如凝脂的臉上有著睡醒過後的紅霞,精致小臉裹在黑如墨的雲鬢,像極了是一尊易碎,明豔昂貴的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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