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扶搖,帷帳外的燈火幽微。
寢殿內隻有南瑾陌一人。
“瀟姐,今日份的藥。”濃鬱醇厚的藥氣漸漸升騰進了空氣。
一飲而盡的苦澀回蕩在唇舌間,她有幾分胸悶,“宛歌,開窗通風,我怎感覺這幾日困乏得不行。”
她盯著空空的湯碗,“你這方子怕不是有問題?”
宛歌立馬義正嚴辭,“瀟姐,這方子是老師的方子,我不過就是按方抓藥,您信不過宛歌,倒是還能說得過去,您連老師都信不過了不成?”
南瑾陌癟了癟嘴,“我睡一會,你幫我熏點香料。”
合上門的宛歌,扭頭就撞上一身蕭瑟的秦舒煜。
他壓著怒氣,“宛歌,你能給孤說說為何從藥渣發現了有避子湯的藥料嗎。”
宛歌盯著秦舒煜身後頭壓得極低的銀蓮,她勾了勾嘴,“殿下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若瀟姐她真接受了殿下,何須如此?殿下這點時間不如找找自己的原因,而不是來興師問罪。”
宛歌用手肘碰開了秦舒煜。
“宛歌,你知道這避子湯畢竟傷身,她身體本就不好,別讓她喝了,這回算我求你。”聲音無助又卑微。
宛歌側身注意到滿眼落寞的白發翩翩的秦舒煜,這兩人明明相互傾慕著對方,偏偏又相互折磨著彼此,“依殿下一回。”
踏著月光進殿的秦舒煜嗅到了還未燃盡的木梔子氣味。
殿內空氣變得粘稠濃鬱,竟有幾分熏眼。
他還以為自己每晚唱歌謠哄睡,能夠讓她好睡點,沒想到她竟難眠至此,不惜加重了用料也不願同自己講。
秦舒煜輕輕地靠在床邊,他用手指刮了刮南瑾陌的臉頰,細膩,白皙得幾乎吹彈可破的肌膚,高挺的鼻梁,還在微微扇動的鼻翼,飽滿的紅唇,有著分明的唇峰。
他俯身親了親那張飽滿的唇。
他的氣息撞在她濃密的睫毛上,睫毛輕微地顫抖片刻,“秦舒煜。”南瑾陌嘟嚷著,被攪了睡意的她,不大高興,滿腔濃鬱的睡意在撒著嬌,“雖知你今晚忙得晚,不唱歌謠哄睡也就罷了,還要來吵醒我。”
秦舒煜蹭著她的鼻尖,“我可能要離宮一段時間,今晚要不再伺候伺候我的小祖宗?”
南瑾陌瞬間就清醒了,他是尋到了商穆騫,而他要離宮,說不定自己可以把東宮翻個底朝天,屆時把南隱找出來該不是難事,可鑰匙她一直沒能找到,畢竟秦舒煜老是把她哄睡著了,他才睡,今日要不她先把他哄睡著了,再搜搜他身。
她立馬勾住秦舒煜的脖子,“你今日該是辛苦了,不是不日離宮嗎?好好睡一覺才是。”
秦舒煜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今日好好休息,你若不舒服就叫醫者來瞧一瞧,知道嗎?”
聽著漸漸舒緩的心跳聲,窗外的月光已經爬上了玄關。
南瑾陌撐起身,她盯著秦舒煜沉水如倦的臉看了許久,手指從他淩厲的眉峰,上翹的睫毛,輕輕地刮過挺直的鼻梁,飽滿的唇峰,她收回了手指,卷走了所有餘溫。
她摸遍了他全身,卻是一無所獲。
月光抖落在了南瑾陌單薄的肩膀上,她扭頭看了看那張沉睡的俊顏,他該是睡熟了。
她連外衫也沒顧上披,蹬個半截繡鞋就直接輕手輕腳地推門出去了。
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影子被一個頎長的影子踩上了。
南瑾陌晃了幾圈,意外的發現今夜巡邏的守衛幾乎全部銷聲匿跡了,她抬頭看了看宮牆外,高懸的殘月,應該快接近四更天,正是困倦懈怠之盛,殘月掛在五層高的書閣頂尖,朝她露出一個慘淡的月影。
南瑾陌站在台階下,盯著書閣的匾額,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提著裙裾抬腳就跨上了台階。
“噠、噠、噠。”
是繡鞋的鞋跟敲在台階時發出的聲音,在空洞寂寥無人的夜,顯得格外詭異人。
南瑾陌心毛毛的,果斷兩下把繡鞋一蹬,赤著腳站在了門前,雙手用力推開了厚重的鐵製大門,她小小地喘了一口氣。
感覺身後有目光在凝視著自己,她偏了偏頭,身後空空蕩蕩,是自己多心了。
書閣纖塵不染,秦舒煜常來這。
南瑾陌不斷打量著碼放整齊的書籍。
在盡頭處,落窗前,孤零零地擺放著一張書案。
南瑾陌拿展尺把麵上攤開的絹帛鋪平理順了。
借著落窗而下的月光,南瑾陌把絹帛上的一字一句看得清楚,是秦舒煜蒼勁的字體。
商穆騫,曾化名柳時風,是騫陽盟盟主。
手下張洛九和白初空乃是其左右兩大護法。
白初空擅長移山換影之術,使剃刀,來自海底。
張洛九擅長搜羅奇聞逸事,資質平庸,被拒於劍宗門外。
……
閣主夕嵐,擅長易容勾惑人心之術,亡故於前南與國國主南瑾陌之手。
南瑾陌看著末尾那排小字。
夕嵐是誰,怎死在她手?
南瑾陌回憶著,莫非是最後的那個趙入鬆?
當時就覺得奇怪,平日就她和趙入鬆兩人時,他固執己見地一口一個長公主殿下,怎那日偏偏一口一個主上。
一股惡寒爬上南瑾陌的脊梁,真的趙入鬆該是死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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