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程之安的同桌誤會方亦樂了，他確實約了豪哥在籃球場見麵，但是不是想著去打架的，而是想著去談判的。

    他心再替程之安打抱不平，也對自己和豪哥之間的體力懸殊有點自知之明，他隻是想讓豪哥不要再騷擾程之安了，這件事兒程之安本來就挺無辜的，感情也不能強迫，勉為其難才是對感情最大的不尊重。

    豪哥去到籃球場時候方亦樂已經等著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方亦樂的體態向來被管教得很好，可以說是坐有坐姿站有站姿，哪怕坐在沒有靠背的凳子，背也挺得直直的，坐得很端正，一看就是好學生的樣子。

    豪哥從後麵看到方亦樂就笑了，他居然被一個好學生挑釁了，這個好學生看起來還是個弱雞。

    豪哥坐了在方亦樂身邊，笑著說：“啥事兒啊，打架啊，那你趁早認輸。”

    方亦樂看向他，很認真地說：“打架你厲害，我們講講道理。”

    方亦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整件事情捋開了說，盡量說得客觀而且不動聲色地突出程之安的無辜。

    豪哥就坐在旁邊聽著，本來他的氣也差不多消了，也沒想著繼續找茬。但是看到方亦樂這袒護程之安覺得有點好玩兒，就想逗逗他。

    “那我有什好處啊。”豪哥說。

    “你現在玩針對也沒什好處啊。”方亦樂覺得這個思路非常離譜。

    “我開心啊。這就是最大的好處。”

    方亦樂沉吟了半晌，皺著眉看他，“你能從別人的痛苦中得到快樂？”

    方亦樂看著豪哥的神情很認真，仿佛豪哥真的是什反社會人格或者變態虐待狂，豪哥難得被人堵住了話頭，好一會兒沒說話。

    方亦樂隔了一會兒說：“我可以把我的作業借給你抄，這就是好處，隻要你不騷擾程之安。”

    程之安飛奔了一路，因為劇烈運動和巨大恐懼而變得飛快的心跳尚未平複，就聽到了這一句話。

    他急速地喘著氣，胸腔起伏明顯，口中還有一絲腥甜，他看著安然無恙的方亦樂，他好好地坐了在那。

    那種巨大的鋪天蓋地的恐慌褪去了，剩下的是綿長的拉扯著心髒的後怕和慢慢升騰的憤怒，他看著方亦樂的背影，不斷地深呼吸，平複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程之安冷冷地喊了一聲，“方亦樂。”

    方亦樂一聽嚇了一個激靈，他瑟縮著轉頭看程之安，站了起身。

    程之安轉身就走了，方亦樂都沒來得及跟豪哥打招呼就跟著程之安回了課室。

    從這天開始後的一個星期，程之安都沒有理他，方亦樂跟他說話也沒有任何回複，早上去學校，晚上下課回家都沒有等方亦樂。

    方亦樂跟在他身邊自顧自地找話聊，下課也走到他那邊，殷勤地幫人家打水，但是程之安還是把他當空氣。

    這一個星期，方亦樂道了無數次歉，說自己不敢了說自己錯了說沒有下次了，但是程之安都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

    他就像是惹怒了女朋友的笨拙男人，不知道錯哪兒了，隻懂道歉，不知道怎哄人開心。

    直到一個星期後的中秋，程之安都依舊對著他板著一張臉。

    中秋那天程之安父母都在外地出差，趕不回來，程之安是和方家一起過節的。

    方亦樂提前跟方爸爸說了讓他幫著自己哄程之安，方爸爸答應了他做他的助攻。

    那天晚上四個人在方家樓頂吃的晚飯，邊吃邊賞月，方爸爸小酌了幾杯，喝到興起還給兩個小輩倒了兩杯酒。

    巴拉巴拉地說，小孩子沒有隔夜仇啦，幹了這杯酒大家就一笑泯恩仇啦。

    方爸爸打了一波直喇喇的助攻，不帶一點拐彎抹角的。

    方亦樂就著方爸爸的話頭一抬頭就把那杯酒喝了，完全沒有品出什味道，就覺得辣，辣得他鼻子眼睛都皺了在一起，整個食道都火燒火燎的。

    這一杯酒換了程之安的一個眼神。

    後來方爸爸和方媽媽就先下樓了，留下兩個小孩兒自己解決。

    那一杯白酒從嘴巴燒到了胃，又辣得上了頭，方亦樂有點暈，但始終記得自己還要哄人，一直陪著程之安坐著，沒有離開，也沒有說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方亦樂不知道說啥了。

    那天晚上他們在天台坐了很久，坐到月亮都升到半空了，周圍的人家也熄了燈。後來看時間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從八月十五坐到了八月十六。

    方亦樂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圓又大，天空中沒有一絲烏雲，倒是有幾顆很亮很亮的星星點綴在夜空中。

    方亦樂看向桌麵程之安沒喝的那杯酒，杯子是透明的玻璃杯，小小一個的，麵是清亮的酒液。

    此刻麵映著天空的月亮，月亮裝了滿杯，連酒都染上了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