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服氣的關頭最聽不得勸, 尤其是在聽勸人的眼中,說教的人言行不一。
“你讓我學,你學會了嗎?”
裴燦確實從小主意就正, 對人對事有自己的想法, 旁人很難對其幹涉。可是對內對外該有的禮數他都有,麵對家人, 特別是父母長輩, 他少有如此尖銳的時刻。
麵對麵站立,裴燦早就不是那個抱著方露大腿奶聲奶氣撒嬌的小豆丁, 身高上, 已經他給她造成壓迫感了。
方露直視裴燦的眼睛, 氣勢不減:“你這問,是想說我也沒學會適可而止嗎?”
“是。”裴燦答得毫不猶豫,比方露更加咄咄逼人,“如果你學會了適可而止, 就不會對湯譽止偏心至此。你一口一句我哥,連表字都省了, 難道他——”
“裴燦。”
裴勤究站出來打斷裴燦的話,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這不是跟長輩說話該有的態度,你冷靜一下。”
然後看向方露,捏了捏她的肩膀,以作安撫:“你也是, 這時候說什大道理,他正氣盛哪聽得進去。”
方露別過頭, 沒再做聲。
至於裴燦,他豈止是氣盛,他今天這氣兒就沒順過。
大好的周末, 先是被虞心幼趕走,矛盾沒化解,方露又突然回國出現在他麵前,要帶他回家。這些都罷了,他就是去收拾個行李的功夫,虞心幼連幹媽就叫上了。
好樣的,都是好樣的。
給他添起堵來都是一把好手。
氣兒不順,也冷靜不下來,沉默了幾秒,裴燦又開了口:“是,我態度不好,但我哪句話說錯了?”
越長大一歲,裴燦越不愛翻陳年舊賬,倒不是他釋懷了,是他感覺這些舊賬翻出來,他越激憤,越顯得他缺愛,他在尋求施舍。
他的驕傲不允許自己卑微至此,哪怕是他自以為的卑微。
今天不順心的事兒接二連三地來,裴燦已經顧不上保持他的驕傲。
“小時候,湯譽止喜歡奧特曼,你就以為我也喜歡,見我不穿你買那些印著奧特曼的衣服和奧特曼玩具,你都沒想過問我是不是不喜歡,而是自以為是揣測,我是不喜歡那些衣服和玩具。”
“你每次演出回來,家聚會,隻要你有興致下廚,做的菜哪道不是湯譽止愛吃的?對,我是不挑食,可是我們家沒人愛吃魚,你還是每次都做魚,燙起泡抱怨疼,下次照樣做。”
“這些陳年舊事過去就過去了,我也長大了,喜歡什、想吃什,不需要你來送、你來做。我既然已經對你毫無要求,也沒因為你對湯譽止的偏心故意找事兒,你又做什要為了湯譽止來限製我該不該喜歡誰,和誰在一起?你什都不做,又在我這不斷索取,還理直氣壯說我不知道適可而止,全天下的便宜都讓你占完算了,你出去問問,誰家做母親的這欺負親兒子啊。”
翻完舊賬,裴燦自己都覺得累,不想再繼續吵下去,不耐煩地留下一句作為這場爭吵的收尾:“幹女兒你也認了,我也回家了,一切皆如你意,說教就免了吧,我回屋做題了。”
方露氣得夠嗆,開口:“裴燦你——”
剛開了頭就被裴勤究攔下了,他握了握方露的手,搖頭,低語:“算了,讓他去。”
裴燦走得極快,再抬頭,客廳已經沒了他的人影。
裴勤究扶著方露回沙發坐下,方露一臉挫敗,失神地自言自語:“他原來對我有這多芥蒂。”
“我找機會跟他談談。”裴勤究寬慰道。
方露捂住臉:“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一直都是。”
“別這說,來日方長,為人父母是一生的課題。”
裴勤究聲線溫潤,像曆經歲月卻未經風霜打磨的大提琴,在原有的音色上多了一絲時間門積澱的沉穩,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方露與他結婚多年,這種力量支撐她走過很多難關,時至今日依舊。
她靠向裴勤究的肩膀,感歎:“我要是有你一半厲害就好了,很多事情就不會搞成這樣。”
“我厲害嗎?”裴勤究思忖片刻,說,“如果我真的那厲害,應該可以調節好妻兒關係,你們今天就不會發生爭吵了。”
並總結:“所以我們都有失敗的一麵,誰也別笑話誰。”
方露總算露出了回家的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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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燦在家待了一天,周日下午,他收拾好行李,說什都要回學校。
離高考僅剩半個來月,在學校基本以自習為主,像裴燦這種優等生,請假在家備考都沒什問題,更別說住校了。
他堅持如此,全家上下誰看不出,這是在跟方露賭氣。
方露是不允許他回去的,說學校宿舍是上下鋪,他的腿剛剛好,爬上爬下萬一複發怎辦,到時候真的要影響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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