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沒把自己和陳誌安分手的事告訴許諾，她決定再等等看。一方麵無縫銜接新的戀情讓她覺得是對上一段感情的不尊重，另一方麵則是陳誌安的“詛咒”產生了影響，她害怕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實則是黑暗的陷阱，救贖並不存在。

    許諾無從了解她千回百轉的心思，他隻看到自己的示愛沒有得到回應，自然以為她選擇了陳誌安。他亦有自尊，不可能死皮賴臉繼續糾纏，隻能先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星嶼年初三就開門營業了，正好是情人節當天。或許男人在那一天不好意思太摳門，不僅上門看樣的客人比平時多了一倍，下訂單的也不在少數。言言在關門後統計了線上線下的訂單以及預期利潤，看到數字後從座椅上一蹦而起，抱住他又蹦又跳連聲大呼“發財了、發財了”，全然不顧他皺著眉頭發愁那多工單到底何時才能交貨。

    “我去隔壁討一瓶香檳，我們慶祝一下。”她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許諾正對著打印出來的訂單統計需要多少耗材，聽到她要喝酒連忙阻止：“我不喝，喝了酒就開不了工，你又幫不上手，耽誤了交貨期小心被人投訴。”

    她走回來，臉上帶著討打的笑容，用甜膩的語調拆穿真相：“親，那是因為你在某一個訂單上花了太多時間，別把耽誤的原因推給我。”

    此刻，許諾又一次麵對這個特殊的訂單。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完成這枚戒指交付給唐雅之後，他們隻剩下一個共同的目標——找出傷害玲瓏的人。

    他打開台燈，在燈光下轉動戒圈欣賞成品，節前他終於用車花機成功做出了宛如鱗片般的花紋，就像自己畫在手繪圖上的那樣。

    就像言言說得那樣，許諾故意拖延了交付時間，每一次都用放大鏡尋找甚至臆想出小小的瑕疵以達到返工目的。言言道破了他潛意識的抗拒——他不願意見到唐雅成為別人的新娘！

    他的嘴唇和靈魂深刻記憶了親吻她的感覺，那是一種持續很久的悸動，仿佛飲下烈酒，甘冽、醇美，回味無窮。在他之前的人生旅程，他從未遇到能夠令他憧憬未來的女人，唐雅是第一個。

    許諾並不在乎和陳誌安展開爭奪戰，從唐雅的反應來看她絕非無動於衷，他的勝算有可能比對手更大。可是她不回複他的消息，哪怕第二天僅僅是一聲再簡單不過的問候。他將之解讀為“拒絕”，她不想要他。

    許諾打開保險櫃，小心翼翼取出一盒鑽石。言言的父親對女兒的店十分舍得投資，他們有雄厚資金可以大量囤貨，疫情期間國際貿易停滯的影響幾乎可以不計。當然他對唐雅說了謊話，他說鑽石沒有現貨需要預定，讓她耐心等待兩個月。

    他捧著鑽石回到工作台前，按照她的要求從中精挑細選一顆火彩最好的作為主石。一股悲愴的情緒旋風般突襲心靈，他無奈且沉重得歎了口氣，又有了消極怠工的念頭。

    “許諾，有人找你。”樓梯口方向傳來言言嘹亮的聲音。

    他感覺到心跳驟然加快，期待值拉滿。不過直覺告訴他不可能是唐雅，因為言言不會用“有人”指代自己認識的顧客。

    許諾下樓來到店堂，找他的人正在瀏覽櫥窗擺放的首飾。她頂著一頭波浪大卷，臂彎挽著一個至少十幾萬的包，看上去氣場十足。

    “珞珈姐姐，你好。”他禮貌得打了個招呼。

    她翩然回首，努了努鮮豔的紅唇，半真半假抗議：“不要叫我‘姐姐’，硬生生叫老了好幾歲。”

    許諾啞然失笑，在心默默吐槽：你確實比我大幾歲啊！他伸出食指將金絲眼鏡朝上推了推，笑得風流倜儻：“不叫姐姐，那讓我叫你什？”

    她朝他走了兩步，假裝靴子的高跟沒踩穩，一個趄趔向他倒去。許諾沒有伸手，他不動聲色稍微側了一下身體確保不會與她發生肢體接觸，然後就冷眼旁觀這場戲她要怎演下去。周珞珈及時察覺他的惡作劇，為了避免更加丟臉她硬生生將自己拉回正常角度，裝模作樣拍拍心口，一付受到了驚嚇的樣子。

    “叫我rebecca。”她迅速調整心情，一點兒沒受影響，依舊笑臉盈盈。“我今天來主要想看看你做得珠寶首飾。”

    在一旁看熱鬧的言言以為有生意上門，笑逐顏開湊上來介紹存貨順便替許諾解圍：“美女，你想看鑽石、珍珠還是彩寶？我們都有。”

    珞珈輕輕一笑，搖搖頭否決對於她自購首飾的猜想。“其實我在考慮拓展直播間的品類，以前我從沒上過珠寶首飾，你們的品牌可以作為第一個。”

    言言和許諾對視一眼，多年默契使得他們不用開口就知曉彼此想法。“謝謝你，rebecca。不過真的不用，我們隻做小眾，不需要擴大知名度。”她知道他不便出麵，隻能由自己回絕。

    周珞珈隻當他倆不清楚自己的能量不敢冒進，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耐著性子說明：“我的帶貨能力雖然不能和那幾個頭部主播比，但是把銷量提高百分之三十不成問題。至於坑位費嘛，看在你是玲瓏弟弟的份上，第一次我就不收了。”

    “我百分百相信你的帶貨能力，隻是訂單太多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許諾誇張地做了個暈倒的動作，“饒了我吧！反正老板也不指望靠這家店發財。”

    周珞珈這才明白他倆並非惺惺作態，而是真的不感興趣。她討了個沒趣，不過得益於直播練就的強大心理，她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微笑如常，擺出友好大度的姿態柔聲說道：“沒關係，等有一天你們打算上直播間，我還是可以給個優惠價。”說完這一句，她岔開話題問言言，“我想買一條比較顯眼的鑽石項鏈晚上直播戴，有現貨嗎？”

    “有，有，有。”言言最喜歡賣鑽石，因為溢價高。她一邊恭恭敬敬將周珞珈請進會客室，一邊用凶巴巴的口氣吩咐許諾“別站著，去泡茶”，態度反差對比強烈。珞珈嫣然一笑，故意為難他：“我不喝茶，有沒有氣泡水？”

    “有，有，有。”這三個字猶如言言的口頭禪，對客戶的要求她從不拒絕。她向許諾使個眼色讓他出去買，又在他麵露不豫之色時狠狠瞪了一眼，全然不顧開張之時確定的分工：他負責設計製作，她負責接待。

    許諾無奈得穿上大衣走出星嶼，附近有一家便利店，應該能找到氣泡水。他懷疑周珞珈在蓄意報複，不過他沒證據，隻能作罷。

    不能和她鬧翻，姐姐的事情還沒下文。他提醒自己。麵對冰櫃不同品牌的氣泡水，他索性每個牌子各拿一瓶，免得她到時候嫌這嫌那。

    他想起玲瓏生前對周珞珈的評價，她說：“珈珈這個人挺矛盾的，你說她大氣吧，她有時候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非要跟你計較；說她小氣呢，幫別人出頭的事她也不會拒絕。”

    在這個時時變幻的世界，很多人不得不改變自己去適應，但有些本質是不會改變的。他推開店門走到會客室，隻見會議桌上一字排開好幾個項鏈盒，言言正在替周珞珈試戴一條滿鑽鎖骨鏈。

    許諾記得那條項鏈總共鑲有七十二顆玫瑰切工的鑽石，算是鎮店之寶，言言輕易不拿出來示人。它在白熾光線照射下璀璨奪目，使得她的脖頸自然而然成為矚目的焦點。這一條貴氣逼人的項鏈讓周珞珈心動不已，她的手指輕撫頸間的項鏈，眼睛盯著梳妝鏡的自己，根本舍不得移開目光。

    言言心中暗笑，嘴上一個勁兒攛掇珞珈掏錢買下來：“哇，真是光彩照人，太好看了。美女姐姐，我說真心話，那多項鏈試下來，就這條最合你的氣場。”妏

    周珞珈抬眼望向許諾，“真的嗎？”

    就算他對做生意一竅不通也知道此刻隻能說奉承話，他維持著高冷人設，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就是它了。”她不再猶豫，又出聲阻止言言替自己解下項鏈，“我直接戴著走。”

    “美女姐姐真是爽快人！”生意做成心情大好的言言樂得把許諾推出去應酬貴客，“小午，你陪姐姐聊聊天談談心，我先把東西整理一下再替姐姐開票。”

    “小午就是你？”周珞珈看過星嶼的網站，依稀記得頁麵左側售前一欄有個跳動的頭像名字就叫“小午”。

    “其實我就頂了個名。”他用手指點了點言言，笑著訴說來龍去脈。“她說網店至少要安排兩個售前顯得生意興隆，那樣別人才會信我們的銷量。反正都歸她操作，就是顧客來店萬一問起小午的時候我得出去露個臉。”

    “做生意不搞點虛的怎行！”被點到名的女生理直氣壯得辯駁。她一麵忙著收拾桌上的首飾盒將它們一個個收起來抱進懷，一麵向珞珈打招呼：“我去開票，你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