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燈火輝煌,數名婢女將果蔬酒肉逐一陳放至案幾之上,爾後退至兩側候命。
席間除了白日所見的那些人,還多了好些女眷,笑意盈盈地望著顧語和蘇時惟。
雷爇一直在旁介紹,顧語邊聽邊捋,勉強記了個大概,想著反正日後也不見得會再有交集,一律微笑點頭就是。
從雷爇口中得知,雷烈、雷煦皆是他同胞兄長,雷烈跟隨其父製琴鑄劍,而雷煦自幼便顯露出過人的武學天賦,未承家學,反而跟在蘇劍清身邊習武。
至於他的兩位叔叔,膝下各有一子一女。雷鈞喉嚨上的傷已大好,隻是還在靜養。賈刻和張痕都是世交子弟,去歲結伴而來,向雷請教製琴的技藝,算下來也有小半年了。
“如今二位兄長皆有所成,隻有我最不成器。”雷爇自嘲。
“五公子性情爽朗,遇事果敢,已是難得。且風華正茂,怎知他日不能闖出一片天地來?”顧語寬慰他。
雷爇見顧語言辭誠懇,不禁道:“哎,說來慚愧,其實我無甚大誌,隻是經了連番打擊,方知立世之不易,日後如何,心中也是迷茫得很。”
三言兩語反勾起顧語的心事。她悵惘道:“我又何嚐不是。”
雷爇驚訝望她,“顧姑娘年紀輕輕,武功已是了得,為何仍覺迷茫?”
顧語正要回話,主座上的雷已高舉酒盞,說道:“今日多虧了顧姑娘與蘇少俠俠肝義膽,出手相助,否則我雷家怕已遭滅頂之災。此大恩大德,雷銘記於心,來,我敬二位一杯!”
顧語與蘇時惟齊齊舉起酒盞。
飲罷,未來得及說兩句客套話,雷鍾接著站起身。
“若不是二位相救,我已命喪黃泉,這杯,由我敬二位!”
身後婢女過來添酒,顧語眼看雷鍾仰頭飲盡,隻得硬著頭皮接著喝。
“還有我!”雷煞的麵色看起來已好了許多,“我雷煞這條命,全靠二位撿回來!”
三杯酒下肚,顧語已有些頭暈。剛放下酒盞,隻聽主座上的雷問道:“敢問蘇少俠,你手上的‘絕縷’從何得來?”
絕縷?顧語強打精神,瞥向蘇時惟。
隻見蘇時惟淺淺一笑,盯著手中把玩的杯盞,片刻後,將酒盞擱到案上,朝雷道:“‘絕縷’,乃家母之遺物。”
此言一出,雷神色大變,扭頭望向近旁的蘇劍清,恰撞上蘇劍清投來的視線。
“不知令堂,尊姓大名?”雷複朝蘇時惟問道。
“家母姓蘇,單字沄。”對比起雷的著緊,蘇時惟顯得雲淡風輕。
“你是沄兒的孩子?”蘇劍清越看越覺蘇時惟與蘇沄生得有幾分相似,當下便信了三分。
稱呼親昵,又是同姓,難不成蘇時惟的母親與蘇劍清有什關聯?
顧語好奇觀望。
蘇時惟看向蘇劍清,並未回答。這種問題,他才懶得答。
而蘇劍清也反應過來自己問得可笑,歎口氣,換了個問法:“沄兒成親後,便與家中斷了聯係,不曾想,再次聽聞她的音訊,竟已是不在人世。你娘,是何時走的?”
何時走的?
蘇時惟摩挲著杯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濺落在杯身的酒滴濡濕了指腹。
他笑了笑,反問道:“你認識我娘?”
“時惟,若你所言不虛,蘇世兄便是你表舅!”雷鍾忍不住說道,“難道你娘不曾向你提及娘家的事?”
“表舅?”蘇時惟輕挑眉尾,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搖頭苦笑,“我娘從未提及。我原以為,我娘那邊的親戚,全都死光了!”
“咳!”雷咳嗽一聲,轉而道,“那你爹呢?”
“我爹?早過世啦。”語氣滿不在乎。
顧語暗想,原來蘇時惟與她一般,皆是父母俱亡,想來入死生門,也是迫不得已。
雷烈品出些許古怪,趕忙說道:“沒想到蘇少俠不僅是我雷家的恩人,還是蘇世叔的表甥,真是親上加親,喜上加喜。來,我敬蘇世弟一杯!”
蘇時惟撈起桌上的酒盞,一口飲盡。
顧語酒氣上湧,一時沒想明白,蘇時惟與雷家到底有什聯係。
宴席散去,雷和蘇劍清留蘇時惟敘話。
顧語便由雷爇送回院子。她強用內力穩住身形,又少言語,雷爇自是未察覺她實已酒醉。
到了下榻的院落,顧語嫌自己一身酒味難聞,想在院子散散酒氣,將雷爇打發走。
周遭終於靜了下來。
玉蘭樹下有方石桌,四麵石凳。未及打掃,覆了幾片花瓣。
她踉蹌著走過去,再支撐不住,頹然坐倒,趴上石桌,兩眼一閉,墜入黑甜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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