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房門的打開，在屋呆了兩日的石終於見了她來到這的第一次太陽。

    剛剛從天邊漏出來頭，光暈染著周邊白雲，確實美好喜人。

    在門外的石家眾人見門打開，齊刷刷的眼睛便都落在了門口的小女孩身上，就見著他們那素來活潑喜人的小姑娘，此刻卻是死氣沉沉的樣子，雖然臉上看著仍舊稚嫩，可是眼並沒有什光彩，向來肉嘟嘟的兩頰竟也凹陷了下來。

    看得石錢氏一陣心揪，眼淚當時就落了下來，石大山也是眼泛淚。

    石孫氏看著她的孫女如今的樣子，鼻子有些發酸。她自己當年也是受過裹小腳的苦的，一個過來人怎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可是如今這世道，誰家女子要是沒有一雙好看的小腳，那可是要被人在背後說一輩子的。

    孩子還小，不知道其中利害，現在她不願意，家大人若真由著她的性子，等她長大了發現自己跟別人不一樣，難道不會回來埋怨她們？

    一個個的，淨讓她當壞人了！

    “小鶯，你可知你如若現在不裹腳的話，長大麵對的會是什嗎？”

    “人家都會說你有一雙大腳，說你難看。裹小腳本來就是我們身為女子該做的，現在小鶯你不願意裹，等你再長大些想要裹得話受的罪可比現在要多多了。”

    “聽奶奶的話，奶奶是不會害你的。”

    石孫氏言語溫和下來，慢慢地跟著這個她小孫女講著道理，試圖讓她聽話。

    石老大夫妻倆聽了他們娘的話，想起村這沒裹小腳女人的處境，初時軟下要答應石要求的心又動搖了起來。

    娘說的是這個理。

    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小鶯要是不這樣做的話不好吧……

    石剛剛瞧見石家三個大人動搖的決心，這時哪能放棄。這小腳，她一定是不會裹的，要是小腳已經成型倒還罷了，那已不是她能改變的。

    可現在還沒開始，她便萬萬不能接受對自己所處之身體如此的摧殘。

    不說還是有所謂“大腳”女子的先例，就是沒有的話，石在這兒，她就是頭一個。

    不是張狂，不是輕蔑，而是她身為一個來自現代的女性的堅持。

    別人不清楚，不代表她能騙過自己——這個五歲小女孩的身體裝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還是那種極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

    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很難，尤其是在這兒對女子約束頗多的古代，可石覺得，

    事在人為。

    如果過得舒服需要妥協的話，到最後，把自己本想要抗爭一番的都妥協完了，被同化成這的人，那她覺得，自己大抵也不會過得舒服。

    倘若最後真的無病無災過了大半輩子，最後的結局也一定是鬱鬱而終。

    因此，聽了石老太一番話的石並未被她動搖分毫，而是接著說道：“奶奶，小鶯就是不要裹小腳，裹腳疼，還不好看。”

    “奶奶，娘，你們裹腳的時候不疼嗎？”

    似是無心，卻讓在場的兩個小腳女人心顫了一下。

    疼，怎不疼，把四個直直的小腳趾硬往下掰著綁起來，此後終其一生便是這樣了。

    可大家都是這樣的，她們也不是沒有哭過喊過。

    不過結果她們自己說了不算。

    “奶奶，娘，小鶯不要裹小腳。”

    石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雖然是個孩子模樣，眼中的堅定卻絲毫不少半分。

    石孫氏抿唇不語，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轉頭看向媳婦：“把飯都趕緊端出來吧，小鶯兩三天沒吃飯，該餓壞了。”

    石錢氏便忙不迭地去了廚房。

    石摸不準這事兒是不是成了，不過沒聽見石老太直接的拒絕，這總是個不太壞的消息。

    心一放鬆，肚子便立時叫囂起來：餓。

    所以早飯上桌，石便沒拒絕，任由她娘將她抱到一個長條木板凳上坐著。

    掃了一眼，早飯是清粥雜麵饃就鹹菜，獨獨在她坐的位置有著一碗雞蛋羹，看那分量，該是有三四個雞蛋了。

    石心有些複雜：要說這家人疼愛原主吧，可又完全不顧人家自身的意願，追著讓她裹小腳；可要說他們不疼原主，這雞蛋羹她又是獨一份。

    連原主的兩個哥哥都沒有。

    真讓人想不明白。

    看著兩個哥哥渴望的眼神，石咽了口唾沫，躲開石錢氏要喂她的手，還是把這碗雞蛋羹往桌子中間推了推：“奶奶吃，娘吃，爹吃，哥哥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