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忽明忽暗,為少女的增添膚色,她的眼睛緊閉著,燭火下的光影在吸收她的指尖血。
血落。
倏忽房中烈火起,火光中,一人白衣飄飄。
火光與他相得合宜,紅黃色烈火並未帶來絲毫炎熱。
守著滅神井的魔,竟是這般模樣,比起魔,此刻狼狽的少女更像是魔:“是幻?”
“幻?”
少女伸出手,白衣亦伸出手,雙手相搭,烈火滅,屋內昏暗下來。
有一抹燭火,修仙之人不怕這般的暗。
白衣的手被甩開,他一臉茫然,低頭看著少女:“為何?”
為何甩開他的手,為何對他發脾氣。
白衣不解。
“為何!”還能為何!
她都要氣炸了!
花了一滴心頭血,來了個假冒的魔。
“這是眼淚。”白衣的指尖觸碰到少女的臉頰,他注視著自己的指尖半晌,“你哭了。”
“是啊!我哭了!我哭了可以嗎!我難道不可以哭嗎!”
“我就是愛哭鬼,我就是喜歡哭,你還能不讓我哭!這個世道魔都有假冒的!還被我碰上了,我都要死了,還被我碰到了!我為什要死啊!”
少女的臉頰被白衣按住:“你要死?”
少女的一雙眼瞪大,眼寫滿了不可思議:“你是真魔啊?我不哭了,我不想死。”
什叫作欺軟怕硬,在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少女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她啊就是這樣的人。
不然,怎會召喚魔呢。
魔是修士避之不及的存在,召喚魔,是邪法。在任何一個修仙門派、家族,一旦發現有人用了邪法,都會以最嚴厲的手段懲之。
“你方才喚我幻。”
少女眨了眨眼。
這不太對啊,怎魔都這樣好說話了。
要是魔都這樣好說話,說她墮魔,是不是冤枉了魔……
“你知道我是誰?”
“小滿。”他笑起來,昏暗的房間都敞亮起來,這樣的人怎會是滅神井的人物。小滿疑惑,難不成被自己召出來的是神,被滅掉的神。
“我不準你這樣叫我。”
白衣實在是溫柔,他似乎不懂如何拒絕人:“好,夏又。”
小滿是父親的第二個孩子,叫夏又,她的兄長名秋來。
他們的父親是司家十九長老,排到七數之後的長老,都沒有什權利。在司家並非以嫡庶為尊,有嫡庶之別,隻因重血脈。
與靈格高或出身名門的修士結合,更易誕下靈格高的後代。
子嗣綿延,是修仙者的傳承。何謂傳承,天門不開,人壽有定,傳承是啟天門的希望。
白衣抓住小滿的手,她的手是暖的,跟與他相伴的火一般。
“浪蕩。”這個詞還是從別人那學來的。
那人說這話時,一雙眼陰翳似一條帶毒的蛇,而小滿半分也沒學得。
“還好你不是魔。”
小滿開始後怕。
隻一場逼真的夢境,隻夢境與現實的重合,她就要將一切罪名承下。
是怕死得不夠早?
白衣感覺到小滿的手在用勁,這一回她抓住了他而非甩開他。
即使應召的是一個假魔,小滿也廢了許多精力。畫陣前,不信自己能夠成功,隻是突發奇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召喚不出魔才是尋常。
夢,她又做了一次癡怨人。
醒來時,冷汗津津,雙眼無神,久久回不過神來。
憤怒,不甘,可笑。
在此時隻剩下可笑,她怎會喜歡那人,她所作所為怎會是因為她喜愛一個人。小滿不是不知,喜愛一個人該是如何。
沒有喜歡過誰,不代表沒有見過別人談情說愛。
談情說愛,不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侮辱。
半夜,小滿出現在雜役房。
被小滿注視著的少年,緊握著拳頭,臉上卻是半分不顯,是安穩的睡顏。
“我不喜歡你。”
他聽見她說,一字一句堅定。
他當然知道,夏又不喜歡他,這樣的話無可否認,沒必要在他麵前說一次。他既不求夏又的喜歡,又不會對夏又的不喜有什傷懷。夏又厭惡他,折騰他,這都是夏又的事。隻是他也會累,也會倦,也會乏,夏又最近發瘋的頻率比從前高許多。
“不喜歡。”
今夜的夏又很奇怪,這樣的話語說出口,竟然有幾分迷茫。
語氣的不解,使人悵然若失。
好似,這話不應當是這樣說的。
少年看不見,少女的淚。
她在他床邊落淚,摸了摸臉上的淚,轉身離開逼仄的雜役房。
白衣發現,小滿是很容易哭的一個人。
哭泣是一種難過的情緒,需要安慰,而當他不再注視她,她就會注視著他落淚,白衣一聲歎息,隻好看著少女落淚,時不時讓她不要再哭了。
小滿不是一個愛哭鬼,可是白衣太溫柔,讓人有把淚水流幹淨的衝動。
她不知道天亮的時候,白衣會不會消失,這是陣法招來的假魔,在他的身邊,她的思維都變得清明。
縱然回想起小雜碎看向燕語寧的目光,惡劣的想法,也不至於控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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