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這個字,阮芷當即駕雲而起;常念沒多想,便足尖點地,跟著她翻上雲頭。
阮芷心中有些思量:
她要找的那人依稀是個會撒嬌耍賴的糖團子,而這青霜上仙白兔不離身,會養兔子的人,骨子應該挺軟挺可愛的——
雖然她看上去並非如此。
青影飛在前邊,快得像一束光;阮芷縱雲遠遠綴著,一路追到一座恢宏大殿之上。
“這是大荒山的主殿‘順心意’,一般用來舉辦宗門盛會,或是接見重要的客人。”
常念說這話時,青霜上仙正抱著她的兔子,步入“順心意”的大門。
阮芷盤坐在雲端,支著頭顱,眼瞧著那個翠色的小點消失在重簷之下。
不一會兒,一個明顯壯上兩圈的月白色小點從殿內挪了出來,挪進山林。
“唔……掌教師叔也在?”
常念俯身細看。
又過了一陣,月白色的掌教小點由山林中折返,身後還跟著幾個灰撲撲的腦袋頂。
“那是山下的雜役弟子。”常念說著,忽然直起身,聲量都拔高了一籌,“師祖,我好像知道青霜上仙此來大荒山,所為何事了!”
阮芷偏轉過頭,微微揚起下頜瞧他:“且說罷,我在聽。”
“為了您。”常念說,“長眠地開啟是天下大事,大荒山絕不會坐視不管。如今道尊閉關,山上的掌教、司禮等一眾師叔長老年紀太輕、資曆太淺,管天管地管不了師祖的去向,隻好請來道尊的親徒青霜上仙,或可參謀一二。”
“你說,這位仙子是冰……”阮芷故意說那人是冰塊似的,話頭頓在將說未說之時,又不緊不慢地改口,“……是你們道尊的徒弟?”
“是。”常念被她一個“冰”字晃出一身白毛汗,“青霜上仙是道尊的三位親徒之一,也是親徒中唯一的女弟子。”
“難怪。”
阮芷喃喃一句。
難怪這位養白兔的小仙子看上去那凍人,原來是師父不好。
常念當然知道師祖口中的“冰塊”是在諷誰,他也知道師祖在翻閱了仙史之後,便對仙史的編撰者——道尊,頗有微詞。但師祖罵道尊也便罵了,他如何敢附和?
“他們出來了。”常念揩揩額角,終於逮到救命稻草一般,抬手指向下方移動的青、白、灰幾個小點,“果然,他們往長眠地的方向去了!”
阮芷眼睫翕合:“我們也去。”
“什、什?”
常念上牙磕下牙。
“那地方我熟。”阮芷淡聲說,“害怕的話,就不要再跟了,我送你回去。”
常念:……
大荒弟子自入宗那天起,就被灌輸“長眠地是禁地,不得擅自前往”之說,對那地方是又敬又畏;現下前去,又難免會和掌教真人、青霜上仙打照麵,說不忌憚是假的。
但——
“我不怕。”
少年挺起胸脯,一雙耳尖憋得通紅。
七尺男兒豈能言怕?
阮芷到底是從長眠地內摸索而出的,兩人雖出發得比青霜一行要晚一些,但卻先其一步找到了長眠地的入口。
“師祖,我們這樣……真的行嗎?”
崩裂的山口處,少年的聲音四散在碎石之間,卻怎也瞧不見人影。
答聲從一段遒勁的老鬆根內傳出:“放心。”
攀附在鬆根上的一條嫩藤軟軟地垂了“頭”。
“怎垂頭喪氣的?信不過我的幻術?”
鬆根動了動,將嫩藤挑了起來。
阮芷親身上陣為老不尊,帶著常念蹲守在此,將自己變成了老鬆根,將常念變成了嫩藤蔓,倒是長幼有序。
“不敢,師祖大能。”
常念弱弱回稟。
他隻是自己慫了而已。
常念心正打鼓,那蜿蜒的山路之上,就傳來了漸近的交談聲——
“上仙,還得是您,不然道尊不在,單單我們師兄弟幾個,是萬萬不敢擅入長眠地的。”
掌教真人的大嗓門很好認。
“嗯。”
青霜的聲音跟在其後。
“長眠地開啟當日,師祖就不見了,至今我們都沒有找到師祖的一絲神跡,還要勞煩上仙多多費心。”
“無妨。”
“前邊那塊石頭上生了苔蘚,上仙慢些走。”
“好。”
二人說是在交談,實際上也就是掌教真人在單方麵絮叨,青霜始終有一搭無一搭地應他,心思顯然沒放在他的話上。
即便如此,掌教真人還是硬著頭皮嘰嘰喳喳地說,並不敢叫青霜上仙的麵子掉到地上——
畢竟,要論輩分,他還得尊麵前這位一聲“師姑奶奶”。
常念“掛”在阮芷身上,緊張到隻敢睜開一隻眼睛。
他先是看到帶路的雜役弟子走了過來,而後是側著身子引路的掌教真人,最後才是那道青色的玉影。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