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兩日, 很快就過去了。
許多年後, 殷予懷依舊會想起這兩日發生的一切。
在這兩日之中,他曾距離鸝鸝如此之近,卻有著一生都不曾跨越的遙遠。
第三日的清晨,殷予懷和梁鸝用過早膳, 便下了山。
大婚的日子便在兩日之後, 此時再不回府,便不好了。
下山的時候, 兩人是坐著馬車下去的,清晨被喚醒的梁鸝, 此時正臥在殷予懷懷中睡覺。偶爾馬車顛簸, 她迷糊轉醒之際,便看見殷予懷正溫柔看著她。
梁鸝淺扯了一下唇,呢喃:“幹嘛一直看著我”
她說話的時候,眼眸微微抬起,卻又抗拒不住困倦,隨即放下。抗拒不住睡意,她也就沒有聽到,殷予懷後來那句回答。
殷予懷說給了山間清晨的風,風帶著些許的冰涼,卷走了殷予懷的繾綣與不舍。他溫柔地看著懷中的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發絲。
偶爾梁鸝會呢喃一聲, 隨後在殷予懷的懷中, 尋個更“安靜”的角落。
殷予懷也就收起了自己的手,他靜靜地看著梁鸝,不願意錯過一秒。
待到馬夫說,他們已經離開桃靈寺的範圍時, 殷予懷怔了一瞬。
他覺得,此生,他都不會忘記桃靈寺了。
那些曾經痛苦和絕望的回憶,在這兩日之間,被幸福和滿足填滿。
隻是——
殷予懷的眼眸浮現而來一絲哀傷,他俯下身,輕柔而虔誠地,吻在了梁鸝的額頭。
這個吻太輕了,甚至沒有驚醒睡夢中的梁鸝。
殷予懷起身的時候,垂上了眸。
風掀起車簾,映出殷予懷直直留下的淚。但是很快,風又將其吹散了。那些屬於殷予懷哀愁和苦澀,在梁鸝清醒的這一刻,全然消散。
梁鸝更加抱緊殷予懷,輕聲問道:“你一直在看著我嗎?”
殷予懷沒有否認,隻是靜靜地抱緊了懷中的人。
梁鸝輕聲一笑:“那以後,也要這樣呢。”
罕見地,殷予懷沒有應下,他將人緊緊抱入懷中,輕聲呢喃道:“兩日後,我們便要大婚了。”
梁鸝重複了一遍:“兩日後,我們便要大婚了。”
殷予懷笑笑,就聽見梁鸝俏皮說道:“按照我們這的習俗,成婚前一日,可是不能見麵的呢。”
殷予懷將頭埋在梁鸝肩頭:“嗯,在下知道了。”
到了幽王府,殷予懷扶梁鸝下馬車時,便看見青鸞等在門口。
知曉青鸞應該是尋梁鸝有事,殷予懷便暫且避開了。
分別的時候,殷予懷認真地看了梁鸝許久。
梁鸝輕聲打趣:“不舍得嗎?”
殷予懷認真地點頭:“嗯,不舍得。”
梁鸝轉了一圈:“那好好看看,不舍得也沒有辦法。”說著聲音小了一些:“否則,未成婚住到一間屋子,也太不像話了些。”
殷予懷無奈一笑,不知為何梁鸝總是會想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摸了摸她的頭,溫柔說道:“去吧。”
梁鸝上前,抱住了殷予懷,踮起腳,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下巴,隨後跑開。
“明天見!”
“不對,後天見!”
殷予懷站在原地,看著梁鸝走遠。
那道明媚的身影,緩緩同從前那個廢院中的身影重合。
他怔了一瞬,突然從口腔間嚐到了血腥味。
回到小院後,殷予懷看見了門旁的楊三。
見到他回來,楊三驚喜地跳起來:“殿下,你回來了。”
殷予懷點了頭,但是他渾身疲累,暫時不想理會楊三。
殷予懷的冷漠,楊三能夠感受到,所以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愣住。再反應過來時,殷予懷已經關上了房間的門。
殷予懷也不是同楊三生氣,隻是真的,暫時,不想理會了。
他吹滅了屋內微弱的燭火,一瞬間,屋子內,頓時變得昏暗起來。
殷予懷翻開那本醫書,卻沒有看見之前夾在麵的畫。但本就是隨手之作,丟了也沒有什關係,他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醫書。
殷予懷的思緒,又回到了前兩日。
他從離鸝鸝如此近,他甚至能放肆地親吻她、擁抱她。
但是也從未有一刻,他們之間,如此遙遠。
殷予懷沉默地捏緊手中的醫書,眼眸之中的光,從明亮,變得發暗,最後,徹底黯淡。
他與鸝鸝之間,終於不再隔著身份地位,不再隔著他的理想與報複。
但是卻隔了一些,更難跨越的東西。
即便這兩日他一直故意忘記,但是內心深處,他很明白。
這樣是不對的。
這樣對鸝鸝不公平。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