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知對自己性格反複又擰巴的部分有絕對清晰的認識。
成長至今不知道生父是誰,長期缺乏母親關愛,這讓她嚴重缺乏安全感。
她時常陷入矛盾,還是個輕微社恐,對人對事都習慣性懷疑,遇到一件事、發生一個行為,總想為之找到最合理的解釋,這樣她才能感到踏實。
實際上哪有什最合理?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變的就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在發生的變化。
想要生存下來,必須學著適應。
本質上,許意知想把生活過好,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包容、消化著自己的怪,對於周遭無意識的誤傷,每每過後,麵上靜若止水,擺一副不受人間世俗繁瑣困擾的高冷模樣,內心深處早就開始自我譴責,恨不得推翻重來……
尤其麵對的還是林慎。
十九年後的林慎對於許意知來說是個特別的存在。
那時他因一場事故成為植物人,被一堆冰冷的電子儀器包圍,整整十年,昏迷不醒。
許意知在心理醫生的建議下去療養院當周末誌願者,幫助他人,治愈自己。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推著臭脾氣的老先生到花園曬太陽,和嗓門很大的奶奶聊近期大熱的劇集,說服護工一起帶化療結束的小朋友去隔壁商場抓娃娃……
然後在固定的時間去九樓vip套房,給客廳茶幾和病床左側櫃子上的花瓶更換新鮮的花束,打開陽台門和窗戶通風,為昏睡的病人放45分鍾的披頭士,還要念一些熱門新聞給他聽。
許意知也不記得從什時候開始,向林慎傾訴心事成為一種習慣。
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那些難以言喻的煩心事,對生父的好奇,對母親的想念,還有無法和解的怨憤與不解……
他全都知道,但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是一個穩妥的、不會給與多餘回應的單向聆聽者。
回到十九年前,許意知心非常清楚此時的林慎與她熟識的那個不一樣,相處時還是無意識的卸下防備,反應過來後又倉促的用敵意去掩飾,顯得她的言行舉止很奇怪。
問題在她,需要做出調整。
兩人在展館隨便逛了會兒,時間差不多了,許意知完成心理重建,提議去吃飯。
藝術館周圍有許多廢棄老廠房,廠子早就被時代淘汰,剩下一座座長形的大通間依然結實牢固,勝過城區任何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高檔樓盤。
政府為了發展這個片區,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向外出租,吸引年輕藝術家來開工作室、辦展,甚至常住。
《我的舞台》第二期在此取景錄製,對它的宣傳推廣起到功不可沒的作用。
吃飯的廠房離藝術館不遠,大約五百米的距離,順著節目組做的指引走過去,十幾米高的大門沒開,學員們排著隊依次從小門通過。
相較頹敗的外表,麵別有一番洞天。
跨進小門,正前方設有橢圓形廣告台,結成組合的學員需要站到台上給攝影師用拍立得拍下照片,然後才能去往後方的用餐區。
許意知忽然想起這是一個隱藏測試,主要考驗學員的臨場發揮和對鏡頭的能力,此時四位導師正坐在二樓盡頭的監控室觀察大家的表現。
臨近飯點,學員們剛找到隊友,正是放鬆警惕的時刻,不少人打算坐下來邊吃邊商量待會兒的拍攝主題,根本沒把眼前的拍攝當回事。
隨意往廣告台上一站,大多數是標準遊客照,嘻嘻哈哈的,喜慶如過年,絲毫不在意自己被拍成什樣兒……
許意知看了幾組,都能想象導師們對著監控頻頻皺眉的模樣。
你們是未來要成為明星的人啊!
尊重鏡頭,珍惜鏡頭,學會處理鏡頭前的自己,是藝人的基本素養。
許意知斜身湊近林慎,對他小聲說道:“待會兒到我們的時候,好好拍。”
林慎一點就透:“你想當正式拍攝的預演來完成?我在這方麵零經驗,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廣告台上,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女學員上去直接做了個美少女戰士的出場動作,她的搭檔絲毫不遜色,見狀連忙舒展開四肢,很豁得出去的擺出奧特曼經典pose以作回應。
許意知看得愣了下,張開嘴忘了要說什。
沒想到能親眼見證流行小天後和文藝片影帝互動的祖傳表情包誕生,內心感受相當微妙。
“我也隻看過一些時尚雜誌,總之不管怎拍都不能像他們那樣……”許意知一雙眼睛跟掃描儀似的,刻薄的對著林慎上下做掃視。
她穿的私服是機車皮衣、深藍牛仔褲,馬丁靴,披散了直長發,頭戴一頂皮質的棒球帽,帽子上錯落著金色和銀色的瓶蓋。
林慎就很休閑,寬鬆的白色t恤,淺灰色運動褲,搭配一雙純白基礎款的高邦籃球鞋,全身上下唯一的配飾是左手上那串盤得油亮如漆的小葉紫檀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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