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喜雖老練通達,但他其實也不過二十二三,他的幹兒子們大都比他大。
他六歲進宮,自小細眉白麵,陽剛不足,陰柔有餘,與他剛硬、自尊心極強的性格截然相反。他本想過讀書入仕,無奈家貧,被父母賣入宮中。
八歲被酒醉貴族強擄,曆經艱辛後逃出。回家,父母早已不知所終,無奈重回宮中。
之後,他就不再是雖太監之身但淩雲之誌的刑致誠,而是司獄監總管馬祥的幹兒子——馬喜。
他從此是個真正的太監。
而後那位貴族再來宮討要他,是蕭啟救下了他。從此,他成為他的眼線,他是他的主子。
蕭啟知道他的軟肋。早在當年他附和梅妃將蕭若微送去和親時,他就曾將他送給那個人一晚。
他在告訴他,我可以救你,也可以送你回去。
可馬喜附和梅妃實屬不由己,主子要他附和,他又能如何?
又要去到那個人身邊,馬喜跌坐在地。
蕭啟從他身旁路過,並不在意他的悲喜。他還要去司獄監,去會會關在那的老朋友。
司獄監最底層陰暗潮濕,沒有一絲天光,老鼠比人多。蕭啟沿著直陡的石梯下去,開路的太監每走一步都有老鼠死在腳下。
一路走,一路衝洗。蕭啟從血路走出,仿若十殿閻王。
“各位將軍可還安好?”
回答他的是嘈雜、錚錚鐵鏈聲,麵關著的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將他抽筋扒皮。
“不要著急,一個個來。”
一簇簇燭光亮起,照亮牢的十二個漢子,皆高個,皆瘦骨嶙峋,皆半死不活。
他們已經在朝都司獄監的最底層了,蕭啟還是不放心,把他們一個不落的穿了琵琶骨。再用拇指粗的麻繩一圈一圈纏在嘴上,把他們的臉勒得變形。
“北府軍十二將,這一次誰先來?”蕭啟轉動手上扳指,臉色晦暗難辨,“嗯點兵點將,點到誰”蕭啟隨意點兩下,“好了!就你,楊束!”
見蕭啟要問話,底下的太監直接用匕首劃開麻繩,楊束臉上立馬出現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仔細辨認,他臉上的刀傷已經數不清。
“北府軍少帥程寰在哪兒?”
“——”楊束發出屑冷笑,“老子心!”
“不知好歹!”蕭啟麵上一冷,“來人,給我剖了他的心。”
“嗯!”匕首直插入心口,楊束悶哼一聲,滿口鐵鏽味。
“今天有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來了宮。其中一個,看著與楊將軍頗為相似。將軍的公子若沒死,活到現在怕也有十三了吧。”
“大皇子莫不是去了趟閻王殿?北府軍早被你屠殺殆盡,哪還有什半大小子!”
“楊將軍,雖說你骨肉分離十餘年,但也萬沒有老子詛咒兒子的。要是將軍想他死,說一聲就是,他就在旁邊。”
蕭啟話音剛落,隔壁立馬傳來鞭子抽打聲和少年慘叫。
僅一牆之隔,少年聲聲啼血。
“阿爹,救我!阿爹,救我!”
聽見慘叫聲,楊束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我北府軍絕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蕭啟很不高興,他說的對,北府軍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前年,確實抓來一個北府軍將士的孩子,在蕭啟一次次圍剿截殺中,終於有人漏單。
孩子很小,七八歲,不是十二將的孩子,但他可以肯定是北府軍的孩子。
因為這孩子被活活抽死,都沒哼一聲,最後舌頭斷成了兩截。
那日依舊抽中的是楊束,聽著隔壁呼呼的鞭子聲,他譏諷道:“大皇子抽風?怎一點聲音都沒有?”
說完他悶聲笑起來,其餘十一個人也笑得全身抖動。
結束後,太監拖著孩子從十二將麵前經過,黑暗中,十二個漢子笑著笑著,淚流滿麵。
能抗住鞭子一聲不吭的隻有北府軍的孩子。
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蕭啟簡直要氣死。
“沒關係,反正他們會來救你們!朕就守株待兔。少帥沒了,十二將又被朕關在這,剩下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和孩子。小孩兒長大了,沒經驗又年輕氣盛,朕勾勾手指,他們就會來。相信朕,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闔家團圓。”
十二將都沒說話,他們隻願家人當自己死了,不要來以身犯險。
可事實是,隻要他們還在這兒,無論是死是活,總有人飛蛾撲火。
“陛下。”
蕭啟離開地牢,莫靜修從黑暗走出來。
“公主有事?”
“沒有,受了點輕傷,不算太嚴重。”
“那你來做什?”
“公主、公主”莫靜修磕磕碰碰道,“是被世子抱回來的。”
“怎抱的?”蕭啟用看死人的眼光盯著莫靜修。
“世子摟、摟著公主,公主臉貼在大將軍心口”莫靜修正說著,白色粉末從頭頂飄落。
她抬頭,蕭啟直勾勾盯著她,手中扳指撚成粉末。
“莫靜修,你失職。”
脫險回來,蕭若微躺了一周。
“莫姑姑,今日辜太醫來了?春桃的腿可一日不能耽誤。”
“來了,來了的!”莫靜修推開門,“公主不必每日都問,奴婢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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