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江傾月說不出話來。
是啊,雖兩世為人,到底是在深宮中嬌養長大的皇室公主,若非林林總總遭遇過的這些,她亦不知這世間人心險惡。而在這其中,如他這般有權有勢的男人,更是難以捉摸。
一陣後知後覺的痛意傳來,男子已悄然起身離開。
她急忙追上,“大人,明日之事還作數嗎?”
不知為何,她心內開始有些不安。
顧雲淙定住片刻,並未回頭,隨即推門而出。留下江傾月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怔自出神。
夜深露重,一架馬車自鳴鳳樓而出,踏著月色朝通利坊而去。
車內人雖飲了不少酒,可意識尚還清明,思及方才,便囑道:“昨日吩咐你準備的東西人馬,都辦得如何了?”
徐然正凝神駕車,冷不丁聞到這聲,掌下韁繩力量稍減,回道:“皆已安排妥當,侯爺放心。”
“嗯。”
顧雲淙輕聲應著,辨不出喜憂。
徐然卻約莫知曉了幾分。
那些主子令自己準備的車架文書,以及千兩白銀,莫不是為今夜那月泠姑娘?另一位隻是個噱頭,主子真正想護之人,其實是這位!
隻是他不明白,若主子喜歡這月泠姑娘,為何不將她留在身邊,反而費這大力氣送走?他暗自歎了口氣,弄不清車內人的心意。
……
入睡後,朦朧間見一女子靜立金殿之中,身形單薄,神情悲愴。稍即場景一轉,一輛四望青蓋馬車中,著大紅金縷嫁衣的女子端坐其中,卻不見絲毫笑意,隨著轟隆一聲傳出,車馬瞬間被流體淹沒,蓋頭驟然滑落,顯出張絕色容顏……
顧雲淙自臥榻上驚坐而起。
原來是夢。
可他夢中為何會出現這些?
他已決定將前朝公主送走,為何她還會回到皇宮中?以及夢中那件嫁衣,似乎是和親公主的裝扮……
這是否預兆著,他將這位公主送離汴京的決定有誤?
雖宿醉方醒,此刻他卻前所未有地清醒起來。
“徐然,現在何時了?”
“已經卯時三刻了。”
徐然聞聲而入。“您可是在擔心鳴鳳樓那位?聽聞小廝回報,已有人將銀兩送去給那崔娘子了,想來這個時候,月泠姑娘也已在離京路上了。”
“備馬,隨我去朱雀門!”
……
至元初年十月初七的晨間,霧氣濕重、曉色朦朧間,一乘青帳香車自長樂坊駛出後,緩緩離城而去,正是朱雀門方向,其後還跟著三兩個護衛。
江傾月雖聽著馬聲,卻不似前一次那般鎮靜。直到馬車離城門越來越近時,膝蓋上攥緊的手才逐漸得以鬆開。
隻是離城門不到百米之時,忽而自後方傳來迅疾馬聲,來人駛至車前,將她的車架徑直攔了下來。
她心口直跳,掀簾看到那人勒繩下馬,緩步朝自己行來,蒼色披風於霧色中揚起,此時晨曦微露,男子似被籠在一層光暈之中,神情難辨,令人神魂震顫。
“大人,您不是說……”
還未及她說完,男子便開口道:“可是我亦說過,我並非對女人一概心慈手軟。”
她身子微怔,眼眶稍紅,說話間都帶了幾分顫意,“那您是要……”
“不錯。你可願入定北侯府?”
若說他匆忙趕來是情急之舉,可來的這一路也足夠他想清緣由。
無論是否合乎女子意願,此時送她離開皆非上佳之舉。而自己也並非對她全然無意……雖非尋常人的聲色之欲,可到底存了些遐思,也可順帶堵住眾人悠口。
至於她,若今後時機到了,他會親自看顧其去處,護其遠離那些追捕侵擾。隻是眼下,沒有比定北侯府更安全隱蔽的去處了。
江傾月暗暗苦笑,她如今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屈從罷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