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對峙山峰,夾著一道丈餘寬的峽穀,入口之後,卻是十分遼闊,這便是萬鬆穀了。
日落黃昏之際,遠方的晚空,尚留餘暇一抹,暮雲嫋嫋,漸彌山穀。
石觀音飛身掠上一塊丈餘高的青石,目光遙遙望著如海般的無際鬆濤,仿佛在沉思什,神情十分寂寞痛苦。她掀開了潔白的輕紗,迎著絢麗的晚霞,簌簌的風聲,從腰間解下一壺酒,慢慢傾灑在這塊青石之上。
酒液如珠玉般飛濺下來。
青石上寫著:黃山世家。
旁邊還跟著兩行小字:行人下馬,入穀解劍。
都說海內名山,盡多有鬆,可黃山卻能以鬆聞名天下,萬鬆穀內更是包羅萬象,奇中有奇。隻見兩側石壁上生著千奇百怪的鬆樹,有的像人,有的像猿猴,還有成臥虎盤龍之勢的鬆樹,看的我目不暇接,忍不住嘖嘖稱奇。
但我硬生生的遏製了這股衝動。
因為阿姐現在的表情,像極了要折磨人前的表情,可這又沒有人可供她折磨,就連長孫紅也回避不見了。
偌大的萬鬆穀內,隻有她和我,像是兩個極端,分別站在青石上下。
石觀音倒盡最後一滴殘酒,幽幽歎道:“這終究是落敗了。”
沉默許久,她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像飛鳥般輕輕掠下,淡淡道:“走吧。”
“阿姐和黃山世家有淵源?”
像個小婢女一樣跟在她身旁,我揪著手指,對武功高絕的石觀音的前半生感到好奇,非常的好奇。
這有如波濤般的鬆林,自由翱翔的飛鳥,屬於大自然的任何味道仿佛都能在這嗅見,空氣中散發著雨後泥土清新的氣味,混雜著一股酒香,非常的奇妙,卻又非常的好聞。
但這種清冷,孤寂,荒無人煙的景象不該屬於一個世家。
這已經落敗了畢竟但凡有一個人還活著,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堂而皇之的闖入這。
阿姐厭惡能得到幸福的人,一個美滿幸福的人往往會提示她的一生有多的不幸,多痛苦。就連完美無缺的軀殼,令人豔羨的武功也不能彌補她的缺憾,她的痛苦。
於是,那些自由快樂的生命,那些美好善良的笑容,即便如此渺小,如此低微,如此平凡,再她看來,又是如此的礙眼,如此的令人作嘔,如此的讓人忍不住毀去。
她幽居在沙漠,到處都是破敗荒涼的景色,醜惡扭曲的場景,這種人生本就該如此的氛圍讓她舒適,也讓她孤獨。而能呆在沙漠中的人,往往都是殘忍又精明的人,據長孫紅說,沙漠有個叫半天風的豺狼,專門為過路富商提供清水,順帶著勒索綁架,殺人越貨,什來錢幹什。
被石觀音保護的很好,又沒經曆過人性的醜惡,我當時義憤填膺:一隻豺狼怎可能會幹出人事呢!他很厲害,為什沒有人一口氣端掉他!
這股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正義感一度讓我忘記,自己也是被石觀音通過掠奪財物,敲詐勒索賺取錢財從而好生供養起來的名貴瓷器。
長孫紅咯咯笑道:這半天風也是個人物,遇上弱小,就突然成了一隻豺狼,像對待牲畜一般榨幹他的全部價值;但他一遇上強大又狠辣的角色,豺狼就突然變成一條狗,卑躬屈膝,汪汪直叫,獻上自己剛剛賺取的骨頭。再將這股怒氣,並著恐懼,混著憤怒,又對著比他弱小的人發作出來。
好可惡的人,我“哼”了一聲。
長孫紅眨眨眼睛,嬌笑著:如果蘇姑娘不喜歡的話,我就幫你砍掉他一隻手,給你消消氣好了。
我乍舌,好半天沒有說話,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這是天理。
沙漠有沙漠的生存法則,強者從不會看顧一個弱者的想法。
而我一個外來者又有何等本事,何種資格能對此指手畫腳呢?
夜色幽沉,卻有繁星點綴其間。
蒼茫的星空下,鬆枝被燒的嘩剝作響,我坐在火堆旁,拾起一顆鬆果,垂頭看了看,“啪”給扔火去了。
麵沒有鬆子。
石觀音緩緩喝著酒,優雅的姿態像一個教養良好的世家貴族。
怎還有一壺酒?我舔舔唇瓣,完全忘記了當初喝完可樂造成的慘樣,反倒是被勾的有點饞:“阿姐,給我喝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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