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田總司的故事並不怎長。
隻從三個月前的某一日說到如今,省了大半每日枯燥重複的瑣碎事,刪繁就簡,一刻鍾也盡夠說了。
他口中某一日忽然就漫無目的闖入生活的少年,是失了自己名姓的。
卻毫無疑問是一把好刀。
他雖不知對方經曆了什,又存在了多久,也不知少年經常性大半個日本的流離奔波是為了尋找什人,但他看得出,‘已經快堅持不住了啊,這孩子。’。
照舊作伴曬月亮的夜晚。
本一如往昔平靜的同他一道閉眼躺在木質地板上的少年,忽的痛苦地弓起了身,全身浸染著肉眼可見的黑氣,不斷地腐蝕、崩壞,又重新構建。
原已露出森然白骨,猩紅血肉的少年抬起頭,喉間壓抑不住的痛苦嘶吼早變作了叫人心驚肉跳、不忍細聽的上下牙齒打磕絆的聲音。
他大抵是與什做著艱難的鬥爭的,拚了命的不想輸,因而將下唇咬出了血,抓著地板的手指指甲逐個剝離也不願失去意識,痛苦地清醒著,一遍又一遍。
衝田總司是想幫他的。
可不知怎幫,甫一上前便被橫在他跟前的大太刀攔住了步伐,‘別過來!’。
那是怎樣的一種聲音呢。
破舊的風箱呼啦啦扯著響,聽了直教人心難過。
雖然不忍,雖然難過,但衝田總司尊重對方的選擇,因而沉默著坐回了原處,隻無言陪伴。
其實除了陪伴本也就不能做到什,這到底是少年一人的劫。
“我想,他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但是我也不知道旁的能人異士,所以”,說完了故事的青年抬起眼,內的渴盼叫小姑娘忽的慚愧萬分的低下了頭,她其實原是不需要這般的。
險些墮魔的少年,罪大惡極的亡靈的請求,又與她何幹呢?
她想得明白,心中湧動的無能為力的愧怍卻無法抑製。
“抱歉啊,我”,她道了歉。
作為冥界使者來說再失態不過的感情用事。
誰要她感同身受?!誰要她將不相幹的責任又攬上身?!
暗處隱匿著氣息的黑衣使者忽的便動了怒,他覺得這孩子怕是傻了的,便需得立時教訓一頓。
可還不到時候。
於是他冷著臉依舊旁觀,不知何時便召出來的黑鐮叫他緊握。
被他注視著的女孩子仍然低著頭,肩膀耷拉著,顯而易見的消沉的模樣,那名喚衝田總司的亡靈瞧著她,忽的一愣,原來的幾分失落變作了無奈的溫柔。
他似乎是下意識的舉動,伸出手搭上孩子的發頂,老練極了的輕聲哄勸:“不,謝謝。”。
“老實說啊。”,那動人的眉眼忽然變得狡黠輕快起來,說不出性格惡劣是否的青年順手又揉了兩把手下軟綿順滑的黑發,“這可與我一開始想的不一樣極了。”。
仍然沒能從低落中走出的小姑娘怔怔的抬眼瞧他。
“傳說中勾魂索命的冥界使者,竟然是這可愛善良的小姑娘,這可真是讓人開心極了!感謝你啊可愛的使者
——感謝你為了那孩子的事而難過。”
‘謝個頭!那就是個傻得!鬼使中獨一份的傻子!’,簡直就聽不下去那小白臉亡靈對他們鬼使的詆毀誤解的黑衣鬼使,蠢蠢欲動。
然而那個傻的還在刷新下限。
衝田總司的這番話似乎隻讓她更難過了,那一雙讓水霧襯得更明亮的眸睜得極大,她轉過頭瞥了眼不知何時起就忽然盯著她開始發怔的白發少年,試探的上前兩步。
又再一次道歉,向少年本人,為她的無能為力。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沒辦法幫助你恢複原來的樣子。”
【自作主張害你背上罪孽了。】
“真的,對不起嗚、”
【真的,對不起啊。】
記憶中,有誰這一遍遍說著叫他難受的話,自顧自的,不知何時便任性的永遠閉上了眼。
真是個自說自話的家夥啊,到現在也是。
“我、”,忽的淌下血淚的少年,不由自主的向已經小聲啜泣起來的女孩子靠近了一步,僵硬的抬起的手,在一旁徹底淪為背景的青年人略帶了驚詫的若有所思的注視下緩緩靠近了毫不設防的見習鬼使的臉。
溫度、真實的。
少年忽的便笑起來,周身一直隱隱纏繞的黑氣為之一振,竟一朝散了個幹淨,整個人像是忽然被上了機油重新保養的機器似的逐漸運轉的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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