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一刻，表演正式拉開序幕。

    火焰煌煌燃燒，自舞台邊緣騰空而起，嘻嘻哈哈的小醜推著裝在籃子的人登場，馴獸師領著動物徐徐走出，上空中格雷森夫婦握住橫杆點頭致意，一位妝容浮誇的魔術師點了點空氣，她裝模作樣伸手一拉，變出一捧鮮嫩的玫瑰來。

    雜技演員一邊拋球一邊急急忙忙趕往舞台中心，半途中老虎和獅子走過他麵前，他被嚇得往後一退撞到了小醜，小醜又撞到一位侏儒。三個人動作誇張地取下帽子鞠躬道歉，然後又手拉著手一起向觀眾席彎腰致意。

    伴隨著哈利馬戲團成員的出場，細碎的亮片被灑向觀眾席，如同金雨一樣在半空中又消失不見。

    氣氛被炒熱，人群歡呼起來，穿著正式的主持人走出來為這氛圍添上一把火。

    他的肢體動作較語言更豐富，成功把觀眾逗笑之後，宣布哈利馬戲團的聖誕夜特別巡回演出正式開始。

    演出很精彩，哈利馬戲團確實沒有辜負它的名聲，值得在哥譚人民心中擁有一個特別席位。我看得津津有味，為人類的創造力而感到驚喜。傑森則已經完全被吸引了，不時被某個演員危險的動作驚到呼吸停滯，提姆同樣很專注，他看得很認真，但是有別於平時，我覺得他好像分出了一份注意力正打量著什。

    布魯斯·韋恩從拍照那會就從後台消失了，我猜他今天來這多半是為了追查什東西，可能是毒/品，也或許是某些更危險的東西。

    蝙蝠俠永遠在忙碌，蝙蝠俠過不了節日，蝙蝠俠總是走在他的道路上。

    舞台上排演好的節目輪番上演，壓軸的是格雷森一家的空中飛人項目。理查德穿著那身滿是亮片的演出服出現在父母身邊，他們三人一起向觀眾致意，考慮到小格雷森尚未正式出道，下麵有工作人員拉起了預防墜落的防護網。

    他身體柔韌，動作靈活，在空中被拋起又被接住，高難度動作對他來說如同呼吸一樣理所當然，他的天賦比他父母要更為出眾，也很享受舞台。即使現在仍然顯得青澀，想必''飛翔的格雷森''至少不會斷在他這一代。

    空中飛人項目結束之後是馬戲團集體的謝幕表演，傑森這時湊過來告訴我他和提姆想去趟洗手間，我看了眼時間同意了，條件是半小時之內回來。他們倆彎下腰從前排悄悄溜走了，菲伊掐好了時間給我打電話，詢問我半個月後的那場宴會是否到場，我一口回絕。

    宴會的主要內容是兩支精靈的聯姻，新郎新娘我一個都不認識，去了也是發呆。他們通過菲伊找到我不過是為了表明自己對待kristen這個碩果僅存舉世無雙的魔女的態度——尊敬且不會背叛，僅此而已。

    魔法界從上到下都還保持著某種外現的叢林法則，誰拳頭大誰說話。多年前我曾被隔三差五一個邀請搞得煩不勝煩，後來找了個時間挑明我的不耐煩態度，並表示誰要是再拿不重要的事情來打擾我，誰就等著明天被我找上門滅全家。

    從那之後，就隻有格外重要的邀請才會被送到我身邊。

    我掛了電話之後在座位上發了會兒呆，表演已經接近尾聲，半個小時早就過了，傑森和提姆還沒回來。

    轟然之間辛西婭的尖銳警報——從之前那件事發生後就被設置成了足夠刺耳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

    我豁然起身，環顧四周，發現在火熱的氣氛之中有十幾個小孩子失蹤了。

    傑森和提姆呢？

    辛西婭的定位信息在城西，並且還在以一個不正常的速度移動。我放在傑森身上的定位符文傳回的信息則顯示他們正在向城東移動。

    毫無疑問，辛西婭和傑森分開了。

    蝙蝠俠今天來看馬戲是為了追查兒童拐賣？我思考著，感覺到有人伸手搭上我的肩。

    “kristen，”她說，“你又把事情搞砸了。”

    “你怎能放兩個小孩子在哥譚亂跑呢，這這危險，你看，他們被綁架了吧。”

    “孩子在這可是很好的貨品啊。天賦好的養成殺手，次一等的可以去當個打手，就算什都不會也沒關係，他們身上的器官不是也很值錢嗎？你說傑森和提姆是哪一種？”

    “傑森在武器上很有天賦，提姆又聰明兼具好奇心，好好培養的話，說不定他們倆還能以後一起搭檔呢。等他們長大，蝙蝠俠會不會千方百計想辦法把他們關進阿卡姆？”

    “你的孩子離你而去了，k。你的孩子要死了，就因為你答應他們出來玩。”

    “沒有誰能在你身邊長久陪伴的，k，接受現實吧。從你親手殺死辛西婭那一刻命運不就已經注定了嗎？”

    “k，kristen，克莉絲汀k安德，”那個人輕聲說，“你看，你總是什都留不住。”

    我衝出馬戲團，在一片驚呼之中打開傑森的定位信息向城東追去。

    蝙蝠俠在平安夜的晚上給布魯斯韋恩編了個一時興起去看馬戲的理由方便調查，他來到這是為了一樁牽涉到新型毒///品的人口販賣。

    這群人販子喜歡在各種人數眾多的場合作案，他們裝扮成相關的工作人員或被請來表演的演員誘騙小孩子同他們一起離開，數千數萬個人唐突缺少一個並不會有那引人注意，他們屢屢得手，得意於沒被警方抓住馬腳，以至於如今胃口越來越大，受害人的數量也直線上升。

    但是蝙蝠俠看著他們。

    他在前幾天得到可靠消息，這個組織把下一次作案地點定在即將在哈利馬戲團的聖誕特別巡回演出上，布魯斯韋恩正是為此出現。

    起初看到那個牽著兩個孩子的少女時，他還懷疑這是組織中的其中一個手段——借助年齡和性別優勢接近小孩。然而對上她的眼神之後蝙蝠俠就迅速放棄了這個猜想。

    那雙黑色的眼睛充滿一種非人的異類感，這種眼神可以屬於任何一個殺人狂，卻不會屬於一個人販。

    小孩子天生五感敏銳，出於趨利避害的本能，他們會自覺遠離這種人。

    而且她實在太顯眼，不僅擁有超乎想象的美貌，奇詭的氣質同樣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忽視她。

    蝙蝠俠有理由相信，倘若站在他麵前的這個人果真在黑色領域有所建樹，那她的危險級別比起最瘋狂的人也隻高不低。一夥人販子還配不上。

    馬戲團五彩斑斕的燈光也沒有給她染上一點人類該有的色彩，反倒是她低頭看向那兩個孩子的時候，眼神有片刻活人的樣子。

    她甚至還順著那兩個孩子同他打了個招呼，盡管看得出來很僵硬很不習慣，但是她居然真的像正常人那樣打了個招呼。

    好吧，蝙蝠俠覺得，這三個人應該與他的目標無關。

    表演進行到中途，布魯斯在馬戲團的後台退場。他順著找到的線索一路追蹤，最後到達的地方是城東一棟廢棄已久的大樓。

    這棟大樓有三十層高，廢棄的原因表麵上是因為鬧鬼，實際上是某個□□的秘密基地。當初建成的時候有許多人都來觀禮，韋恩家當時也到場了，布魯斯費力氣從腦海挑挑揀揀，還能翻出來那一星半點痕跡。

    世事無常又諷刺，比如一棟本該是一個有關流浪兒童的公益組織總部的高樓，多年後卻成了一個販賣兒童的中轉站，又比如當年曾見過它落成的那個孩子，多年後成了打擊罪犯的蝙蝠俠。

    時光覆蓋在樓棟的外麵讓它看起來殘破不堪，而內卻光潔如新。

    蝙蝠俠順著樓梯往上走，在最高層的主控室停下，守著監控的人態度嚴肅認真，旁邊拿著槍的人在笑鬧走動。

    他在陰影屏住呼吸，計算進攻的時機。

    遠處，有什東西轟然一聲巨響，主控室被人從中間整個打穿，劈成兩半。一個戴著蝴蝶麵具的女人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來，她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黑發黑眼，眼熟得讓人心驚。

    “諸位，夜安。”她含笑，聲音卻冰涼，“你們有見到兩個黑發藍眼的小孩子嗎？“

    □□頭目慌張地指揮著，槍彈傾瀉般飛向她，在一瞬間被她原樣奉還。子彈穿透他們的身體，伴隨著無數飛濺的血肉。

    “啊，沒關係，我找到了。”她說。

    隻是一個照麵的功夫，三十來人就這樣輕易死去了，而造成這一切的人隻是冷淡地看著那堆血肉模糊的屍體，想了想，揮揮手把他們摞在了一起。

    蝙蝠俠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也沒有捕捉到她發怒的信號。在輕描淡寫一聲問好之後她走進來，在地上蔓延的血液自動避開了她的落點。

    能力不明、動機不明、身份不明。

    三重警戒讓蝙蝠俠心拉響最高警報，他看著她朝自己走過來，目不斜視地往後走去，注意力沒有分給他半點，好像無關緊要。蝙蝠俠追了上去。

    擋在她麵前的一切事物都被炸開，她一路暢通無阻走到那個最密閉的房間，被帶走的小孩子在麵瑟瑟發抖，為首兩個是布魯斯晚上剛剛見過的提姆和傑森。

    他們顯然在一群孩子擔任著領導者的角色，一邊安撫孩子們的情緒一邊正在想辦法逃出去。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們警覺抬起頭，看到來人後又重重鬆了一口氣，快樂地撲上去。

    “k！你來了！我和傑森剛剛還在說要去找你。”

    她沒說話，定定看著他們。兩個孩子突然察覺到什不對勁，這時月光順著被打開的門溜進來，在克莉絲汀的裙擺上潑灑開一片暗色的痕跡。

    “heyk？我們沒事？”傑森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wait，wait，你還醒著嗎？k？k！”

    克莉絲汀被某個關鍵詞觸動，她眼神清明一瞬，抬手輕輕摸了摸他們的頭。

    “你們知道你們差點死了嗎？”她溫柔地說，“這外麵在五十個持槍的人在巡邏，三十層樓每一層都有兩支支武裝人員，唯一能出去的出口在地下，而人販子的貨車就停在外麵，還配備有特別的重火力武器。而你們準備帶著一群年紀七八歲的累贅逞英雄？”

    “提米，傑伊，告訴我你們幾歲。”

    傑森和提姆麵麵相覷，不敢說話。

    不過克莉絲汀也不是真要他們的回答，她自顧自說下去。

    “你們為什會來這？因為提米發現了什，對不對？去洗手間隻是個借口，好讓你們去解救受害人來逞英雄。告訴我，“她聲音陡然揚起來，”為什要自己離開！你們完全可以讓我帶你們過來，為！什！！不！“

    克莉絲汀整個人激動地過分，她聲音忽高忽低，聽起來帶著一種神經質的瘋。

    “還是說你們隻是想離開我？”她聲音低下去，像是在同某個看不見的人對話，“為什你們都要離開我？”

    她這時候看上去有些令人吃驚的脆弱，害怕離開，渴望陪伴，仿佛一個孤獨的孩子。

    “不是的！因為他們很警惕隻願意對落單的小孩子出手所以我才和傑伊跑出去的，我們本來打算找到他們的目的地就回來，結果出了點意外被抓住了，最後傑伊隻好把辛西婭丟出去讓它報警！我們一直在等你的！沒有要離開你，拜托了，k，是不是那群影子又在說話了，別聽她們的，醒過來！”

    提姆語速飛快，他交代完前因後果之後大喘一口氣，和傑森一起一左一右抱緊克莉絲汀的手安撫她。

    傑森手背上有一圈淡金色的紋路亮起來，他把手伸到k麵前示意她去看，“k，你還記得這是什嗎？我不會離開你的，你也不會離開我的不是嗎？我們當初說好了的。”

    兩個孩子還在緊張地看著她，蝙蝠俠也在暗中觀察，他手中扣著兩枚蝙蝠鏢，隨時準備衝出去救場。

    時間在這一刻既快又慢，克莉絲汀在他們倆的眼神中漸漸和緩下來，閉了閉眼，說下不為例。

    與此同時，蝙蝠俠發現背後多出來個小尾巴。

    “你是誰，為什會出現在這？回答。”蝙蝠俠問。

    理查德緊張笑笑，他大概有點天生話癆，為了緩和氣氛講了一大串話，“呃，那個，結束表演的時候我發現有人帶著認識的孩子往外走，很可疑對吧，而且我敢肯定那絕對不是那孩子的家人，最近不是有傳言說有一夥外來的人販子在拐人嗎，哈利馬戲團可不能出這樣的醜聞！嗯，總之，最後我追過來了。來這的路可不好找，我差點沒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