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抓住他的手,宛如溺水的人緊緊抱住唯一的浮木,不敢有絲毫動彈。
她仰起頭,想看清楚他的麵容,怎奈眼前始終有人遮住她的視線。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出來,昭昭撥了撥額角碎發,正要道謝。
那人卻突然轉過頭。
束帶覆紅,白衣泠然,如庭中寒梅,抖落一身瓊脂碎雪。
美則美,隻是昭昭牙莫名開始癢癢,連帶著嘴即將說出口的感激之詞也被她強壓下去。
怎又是他?!
“是我將你拉了出來。”少年微微皺眉,似乎對她的表情很是不滿。
到底救她脫離了苦海,昭昭語氣也不好太過怨懟,抑製住下上次因他話而起的還沒完全消散的火氣,硬邦邦道:“今日之事,多謝。”
何曾想,景懷瑜睨了她一眼,卻道:“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態度?”
昭昭咬咬後槽牙,擠出一絲冷笑。
“那你還想讓我如何?”
稽首磕頭三叩首?下跪上香一條龍?
若他有這膽子受她這禮,委屈一下也不是不行。
“不如何。”他好像失了興趣,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欲走。
臨行卻又轉過身,平淡道:“關天闊的事,我並非有意隱瞞,當日和你說的,是真的。”
他年幼失恃,極少與女子往來,自然猜不透女兒家的心思。當時之言也並非作偽,他確實以為她知曉。
“哦。”昭昭不自然別過眼,死鴨子嘴硬,“你別自作多情,我才沒放在心上呢。”
哪兒是沒放在心上,簡直就是日思夜想,恨不得把景懷瑜啖肉飲血,銷魂剔骨用以了卻心頭之恨。
想到這,昭昭瞥了他一眼,心中自得。
哼,縱使他景懷瑜如何厲害,還不是有在她麵前道歉的一天?
雖然他話中道歉二字一字未提,但昭昭這會聽到他這樣說,簡直像三月清風拂麵一般,舒適得很。
其實自他把她從人群中拉出來時,昭昭怒氣已經去了大半。
天性使然,她本就不愛記人仇,更何況他剛剛也算幫了她,姑且算是扯平了。
分神的空當,景懷瑜已經走出好遠,昭昭連忙跟上他,瞅著他懷中緊抱著的布包,好奇不已。
畢竟景懷瑜可是一個連書冊都能隨便扔的人,能讓他如此鄭重對待的物事,必然不是尋常東西。
“這是什?”昭昭朝她懷指了指。
“布。”他淡聲回。
廢話,她又不是瞎子。
“我問的是麵是什?”
“我娘。”景懷瑜語調中已有絲絲不耐。
“你娘?”昭昭聲音立時高了八度,瞪圓眼,“你騙人都不帶眨眼的?”
這布匹怕是連個小孩子都包不住吧,他騙人也該騙得合乎常理些。
景懷瑜略略隻一瞥,目光徑直越過她,半句多話都不願同她說。
一副冷漠至極的做派。
昭昭早已習慣的他的疏離以及一言不合就跑路的脾性,見他不肯說,礙著麵子本來打算就此打住。但心實在好奇得緊,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關天闊他為何要害你?我聽說關景兩家並無來往。”
“私事罷了。”景懷瑜言簡意賅。
“私事,莫非你以前得罪過他?”
小姑娘渾身是泥,眸子卻亮晶晶的,頗有幾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味。
“沈昭昭。”少年斂下眉眼,淡淡看著她。
“嗯?”昭昭抬頭。
“你的話,是真的很多。”
他的話平靜如水,又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話多怎了。”昭昭身形一轉,越到他前麵反著走,不悅反駁,“人長著一張嘴,不就是用來說話的?難道像個悶葫蘆,整日將思緒悶在心中才算好?”
她阿爹就是一個張不開的嘴的蚌殼,整日沉醉在那些書畫當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非要娘用力撬他才會開口說話。
費了口舌不說,得到了還隻是一句全聽夫人的。
什都不說,這和沒問有何區別?
昭昭正打算一本正經地同他理論一番,但下一瞬他就停下了腳,還未等昭昭心下懷疑,後腦勺立時傳來一陣劇痛。
疼得昭昭齜牙咧嘴。
強烈的痛意使得腦袋微微發麻,昭昭轉身,想要看看是什東西讓她疼成這樣,腳下一疏忽,驀地踩上一塊滑石,撲通一聲摔了下去。
這一轉一摔不過眨眼間,快得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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