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無人居住的庭院,雜草叢生,下人們正清理著院中草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泥土與青草混雜的味道。
遠遠的,周伯見到來人,趕緊迎了上去。
“郎君,我來吧。”說著,就要去接過他懷中布包。
景懷瑜淡聲道:“不用。”
周伯在景家做事多年,對他的性子早已習以為常,又指了指他衣擺上的泥指印,猶疑問:“那郎君這衣服,可要人去洗洗?”
景懷瑜方才還平和的臉色立即陰了下來,看都沒看,冷聲拒絕。
“不用。”
白影一閃,很快隱入蒼翠的樹影中。
周伯望著他背影盯了許久,隱約覺得今日郎君有些反常,卻又說不大上來,眼看著天色不早,背著鋤頭去後院鋤草去了。
夕陽西下,日光一寸一寸收縮,消弭於無盡遠山之中。
牌位上仿佛還殘留著些許日光的餘熱,景懷瑜拂去不存在的灰塵,指尖停留在名字的刻痕上,淺淡的暖意透過薄薄的皮膚,流入幾近停滯的血液,仿若枯木逢春。
餘暉停在少年的唇角。
“娘,今日我們換了個地方,陛下賜了城東許家故宅,隔壁是沈家,家中有個聒噪的姑娘。”他唇微微揚了下,“嗯,是真的很聒噪。”
微弱的低語穿過窗欞,縹緲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稚氣。
門外,白發老者歎了口氣,提步悄聲離開。
日頭已經下沉,天上隱約可見幾顆星子。今夜,定是個晴朗的夜晚。
昭昭蹲在門前,看著隔壁人來人往,燈火通明。
她想趁著夜色溜進去,看看景懷瑜的院子究竟在哪。若是相隔得遠還好,若是和她的院子隻隔著一堵牆,她非得纏著阿娘給她換一間屋子不可。
哪曉得這些下人都是行伍出身,一個比一個機警,別說是跟著潛伏進去了,就是視線在他們身上多停會兒,都會引起他們的警惕。
她在這兒都蹲了半個下午了,還是沒找到進去的契機。
眼看著自家的燈已經一盞一盞點了起來,昭昭站起來,揉了揉蹲得酸痛的小腿,搖搖晃晃往屋走。
“昭昭。”
聽到熟悉的嗓音,昭昭回頭。
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走下來一位高髻的玄衣少女。
“阿舒,你怎來了?”
“我剛從傅姝那兒回來,今日我姑父回京,帶了些西域小食,來給你送些。”雲舒從馬車後拿出一個木盒,放在她手中。
昭昭接過,拉開一條縫往瞅了瞅,濃鬱的甜香頓時飄逸而出。
她眸光一亮,“是葡萄酥!”
“給傅姝綿綿她們分了些,剩下的都在這了。”雲舒撫了下她頭頂發髻,笑容清淺。
“多謝阿舒。”昭昭捧著小食盒,欣喜不已。
西域的葡萄酥她最是喜歡,可惜長安鋪子賣的大都少了幾分味道。正宗的葡萄酥,她隻嚐過一回,還是好幾年前阿爹學生送給她的。
燈籠搖曳,燭火昏黃,一輛馬車噠噠停在隔壁門前。
早早守候在門前的下人們趕緊走過去掀開車簾,將車上的人迎下來。
等來人進去之後,雲舒奇怪問:“昭昭,你們家隔壁什時候住了人了?”
昭昭目光晦暗,深沉道:“今天。”
“今天?”雲舒麵露訝然,“哪家人?”
“景家人。”
雲舒原先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望見夜色中昭昭鬱卒的神色,突然如飲醍醐。
景家,那不是景懷瑜
兩人時常對上,饒是她這個不常出門的人,都時不時聽到褚溪添油加醋的描繪。
雲舒失笑。
還是有句古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昭昭如今和他成了鄰,安寧日子怕是不多了。
“不論如何,昭昭記得照顧好自己。”雲舒年歲比她大些,照顧她已經成了一件習以為常的事,不覺就多說了些。
“阿舒放心。”昭昭拍了拍平坦的胸脯,保證道:“我手腳可靈活了,打不過就跑,不丟臉。”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正聽見了這句話,沒過幾天,兩人冥冥之中又對上了。
因為連綿不絕的大雨,國子監放了接近半月的假,明日就是假期最後一日,昭昭一早就爬了起來,坐上馬車和幾個姑娘去往終南山。
終南山險峻,霧靄如輕紗籠罩於半山腰上,蒼鬱彌眼。
幾個姑娘都久居長安,加上年歲尚小,鮮少有機會能出來看看。一從馬車上下來,就像剛出籠的鳥兒往林奔。
“姝姝,你和阿溪慢點,當心摔了!”雲舒跟著她們走,就像個操心的老母親,不是看看這個就是看看那個,生怕幾個姑娘出了什事。
“昭昭你看,現在還有桃花誒!”褚溪指著頭頂滿樹緋色花朵,眉梢揚著激動。
“阿溪傻,那是櫻花!”昭昭戳了戳她腦門,反駁道。
柳綿綿拈起地上一朵,粗略掃了下,一眼認出來。
“這是海棠。”
褚溪:“”
昭昭:“”
丟了沒見識的臉。
沿著山路往上看去,能看到許多來終南山遊玩的長安人。大抵是雨水初霽,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出來散心。
幾人找到山下遠近聞名的糖水攤,打算買碗糖水喝。
婆婆為了方便過路人歇腳,還搭了個小草棚,五人就坐在小棚,足足喝了八碗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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