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牆灰瓦,漆鎏金的匾額上書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
壽禧堂。
晏安寧立在門前,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太夫人在五年前從侯府搬到了毗鄰的國公府,這壽禧堂她從未來過——或者說來過,卻是前世她為了救姨母,寒雨落階的天,她跪在大門緊閉的壽禧堂門口,苦苦哀求太夫人請大夫去瞧瞧她姨母。
最終,太夫人派人去了。
可惜那時,姨母腹中的孩子已經徹底無力回天,大夫盡心盡力診治一場,也不過是保全了姨母的性命罷了。
有婢女撩著簾子出來,笑道:“表姑娘來啦,快進去吧,太夫人等著呢。”
晏安寧回神,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如常地進了屋。
……
秦太夫人已年過六旬,滿頭的銀絲,此刻手上戴著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戒指,捧著茶盞喝茶。聽見動靜,她放下手的茶盞,朝晏安寧看了過來。
因年歲在眼角生出來的皺紋並未使她麵目可憎,反倒更添從容氣度,滿屋子年輕貌美的婢女在她身邊都被顯成了庸脂俗粉。不笑時麵容冷峻,威嚴迫人,一眼便知是做慣了上位者的人。
晏安寧上前行禮。
太夫人便笑著拉起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見她穿了件大紅色織金寶瓶紋褙子,年輕嬌豔,明眸皓齒,白皙的麵孔被襯得比初雪還纖塵不染,便稱讚道:“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一笑起來,臉上的神情便變得生動溫和,頗像變了個人似的。
實然兩人算不上熟絡,晏安寧甚至懷疑太夫人在今日見她之前,大抵已經不記得她這個寄人籬下的表姑娘長什樣子了——左右她在侯府不過是添一雙筷子的事,連馬氏都不在意,太夫人便更不在意了。
她還記得自己初入侯府時給太夫人請過安,不過也就那一回。她姨母是侯府的妾室,平日要說請安也是和身為正室的馬氏打交道,至於太夫人,除非逢年過節要辦家宴,這些兒子的妾室才會按著禮儀規矩依次進屋給她請安。
饒是如此,此刻的秦太夫人講起她姨母的語氣仍舊熟稔。她關切地問:“聽聞你姨母有身子了?胎像可還穩固?”
“胎兒很好,隻是大夫說姨母身子弱,需多臥床靜養,免得不小心動了胎氣。”
太夫人微微頷首,命身邊的秦嬤嬤開了庫房取些補藥來,讓晏安寧帶回去給江氏用,道:“那便安心養著,平日也無需去給夫人請安,若是夫人那頭不同意,盡管來和我說便是。”
晏安寧笑了笑:“夫人向來體恤幾位姨娘的。”
她心明白,這話不過是太夫人瞧在她救了陽安侯的麵子上說出來給她體麵的,可她若真不識好歹仗著這一點去幫姨母挑釁馬氏正室的威嚴,第一個出來懲治她們的便是太夫人。
顧家算得上是多子多福,這個時間她姨母有了身孕,身為父親的陽安侯或許還會喜不自勝,並暗暗自得自己老來得子,可太夫人顯然就不會那在乎了。更何況,還是一個妾室之子。
聞言,太夫人眼中也閃過一絲滿意。
她知曉三兒子這般是為了讓她抬舉這小姑娘,畢竟這回是顧家承了人家天大的恩情,沒有不知恩圖報的道理。可反過來說,顧家也養了這小姑娘近十年,若是挾恩不知進退,那便也不是什值得抬舉的人。
說話間,外頭忽地有婢女通稟:“太夫人,相爺來了。”
晏安寧抬眸,便見顧文堂穿一身緋色官袍,金線繡著仙鶴補子,腰環花犀革帶,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
太夫人見了麵上的笑容立刻多了幾分,傾身笑:“今日回來得倒早。”
在母親麵前的顧文堂顯得要閑適隨意許多,雖身著官袍,清雋的麵容上一雙眸子卻全是笑意,他頷首,坐下接了秦嬤嬤的茶,簡短道:“近來無大事。”
抿了口茶,抬眼才發現晏安寧今日穿得頗為明豔,倒不是素日那般清麗素雅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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