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止息了。
靜寂漆黑的夜,空中炸開一朵燦亮的煙花。
賀宵雨的臉色蒼白,卻扶住樹幹努力繃直了身體:“多謝二位相助,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擎風鏢局的鏢師們雖然或多或少受了傷,但沒有一個氣絕而亡的,隻要救治及時就還能活下去。
薛遙此前壞了事,放跑了真正的賊人,此時便幫著那青白衣袍的俠客一起將鏢師扶上了鏢車躺著。
“在下鳴劍派弟子,何許人。”青白衣袍的俠客開口道,聲音溫潤似流川。
“鳴劍派?”賀宵雨微微一愣,繼而笑道,“我原以為鳴劍派弟子都喜歡避世不出呢。”
“賀鏢頭與我鳴劍派可有何淵源?”何許人有些好奇。
“說不上是什淵源。”賀宵雨的笑意淡下去,眼睫輕垂,“家兄曾在鳴劍派孟觀山前輩底下學過幾年劍法。”
何許人觀察了一番賀宵雨的神情,見其哀傷失落,不敢多問,側首望向薛遙:“姑娘是從何而來,怎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薛遙此刻已經將刀收回刀鞘,重新負在了背上,聞言答道:“我叫薛遙,從堇山鎮來,出現在此處不過是個意外。”
“這位鍾公子被匪徒綁在樹上,”她指了指還昏在地上的鍾瑜,接著說,“我剛救下了他,就聽見了這邊動靜,沒想到好心辦壞事,給你們添了麻煩。”
何許人想起方才那一刀,不說驚天動地,卻也足夠讓他震撼,他的師妹程之泠與其年紀不相上下,卻遠使不出這樣的功力。
“薛姑娘不必這樣說,那夥賊人武功高強,且人數眾多,我們本便不是他的對手。”賀宵雨此時恢複了原先的神色,雙目眺向遠方。
薛遙與何許人跟著一起看去,就見遠遠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手握著一盞燈籠,印照出其身後寫著“擎風鏢局”四個大字的旗幟。
夜風寒涼,時不時地卷起旗幟,獵獵作響。
馬蹄聲由遠至近,為首那人在看見鏢車時便匆忙下馬,疾步奔向賀宵雨。
再近些薛遙才看清是位年已不惑的中年男人,與鏢師們不同,他看上去消瘦而無力,隻從露出來扶住賀宵雨的一雙手上可以隱約看出習武的痕跡。
“宵雨,你沒事就好。”男人將賀宵雨上下看了一遭,急迫的神情在發現她並無生命之虞後終於緩和下來。
“爹,鏢被劫了。”
賀宵雨神色淒涼,薛遙看過去,卻覺得那神情不知為何帶上了一股視死如歸的意味。
但這意味很快就消失不見,快到薛遙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也是,失個鏢倒也不至於要尋死吧。
“回鏢局再說。”賀歸鴻輕拍女兒的背脊,將她扶上鏢車,這才注意到林影之中還站著兩人,躺著一人。
他詢問似的看向賀宵雨:“這幾位是?”
“這位是鳴劍派弟子何許人。”賀宵雨又指了指薛遙說,“這位是堇山鎮來的薛遙薛姑娘,多虧了他們出手相助。”
“那位躺地上的則是鍾家的公子,也不知怎的跑出來了,險些被劫,還是薛姑娘救了他。”
賀歸鴻點頭道:“多謝二位俠士救了我女兒,可否要跟我們一同回漵陵?”
何許人看見他們並無多餘的馬匹,鏢車又擠得滿滿的,心知他們急著回城求醫療傷,便抱拳辭道:“賀鏢頭和鏢師們受了重傷,得趕緊回城療傷才是,帶上我們多有不便,且漵陵城近在眼前,我們等鍾公子醒了再一同上路。”
薛遙覺得何許人一番話說得很好,忙跟著點頭如搗蒜。
賀歸鴻沉思片刻後說:“如此也好,待我回城後便命人去通知鍾老爺,想必他會派人來接你們。”
他將方才別在馬鞍邊上的燈籠取下,遞給何許人:“天黑了,這一盞燈給你們,日後若有什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擎風鏢局找我或是宵雨。”
“告辭。”
說罷,賀歸鴻就領著人馬與鏢車匆匆趕向了漵陵城,不一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於是山道上隻剩下了三個人,血腥氣被雨水衝去不少,逐漸恢複了原本的清新濕潤。
何許人似乎也並不急著趕路,提燈站著,昏黃的燭光之下,露出清俊無雙的一張臉,好似雪融之時的一枝梅,在冬末的寒氣中煥發出寧靜恬淡的春意生機。亦似盛夏寂夜,山間清潭之中的一縷藻荇,銜著七分月色,三分波光,粼粼之中漾出風姿無限。
薛遙一時看呆了。
“薛姑娘,我記得你從堇山鎮來,如今怎要到漵陵去?”
何許人很溫和地問她,和相貌上的距離感不同,在為人上他似乎沒有半點距離感。
“我要去漵陵謀份差事。”聽到何許人的問話,薛遙方才回過神。
“是什樣的差事?”
薛遙如實回答:“給大戶人家的小姐當護院吧,爹爹說,這個比較適合我。”
“薛姑娘身手確實不錯,冒昧問下姑娘這刀法是師從何處?”何許人兜兜轉轉,又回到他最感興趣的事情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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