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敲了佛堂的門,沒聽見動靜,想著老鏢頭可能不願意我那時打擾,就去了廚房,沒想到等我再去佛堂敲門的時候,還是沒有動靜。”梁識一邊領著眾人往前走,一邊道,“我推開門,結果就看見老鏢頭躺在地上。”
賀宵雨神色急迫,加快了步子。
薛遙三人互相一看,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佛堂內,賀歸鴻已被扶到了軟榻之上,胸口緩慢地起伏著。
“請大夫了嗎?”賀宵雨忙去榻邊坐下,擔憂地望著父親。
“還……還沒。”梁識一拍腦袋,就要衝出佛堂,卻被何許人攔了下來。
“在下恰好會點醫術。”他走上前去,俯身查看一番,又托起他的手腕把了會脈,接著直起身子問道,“老鏢頭近來是否常覺得胸脘滿悶,頭眩心悸,且不思飲食?”
賀宵雨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何許人於是說道:“在下觀老鏢頭肢端涼、舌苔白,脈虛沉弦,應當是痰飲內停,所以會頭暈目眩倒在了這,無甚大礙,隻要差人去買些疏肝解鬱的藥來即可。”
賀宵雨聽罷鬆了口氣,吩咐梁識出去買藥,又問他:“那我爹什時候會醒呢?”
何許人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微笑:“應當很快就能醒來,賀鏢頭不要太擔心。”
“沒想到鳴劍派的弟子在醫術上也有如此造詣。”賀宵雨歎道。
“賀鏢頭過獎了,不過是我見師弟師妹們練劍容易受傷,山上請大夫不方便,隻好自己照著書上學了點,現在恰好用上了。”何許人一番話說得很是謙虛有禮。
果真沒多久,賀歸鴻便自己醒來了。
賀宵雨給他講了方才所發生的事,他倚靠著軟墊,歎出一口濁氣:“想來我這是思慮過多的惹的病罷……”
“爹,沒事的。”賀宵雨仍坐在他身側,輕柔地拍了拍他幹瘦的手背。
賀歸鴻看了眼窗外,見天色有些昏沉,滿屋的人都在這陪他也不像樣,便對賀宵雨說:“宵雨,帶客人去前堂用晚膳吧,不要叫他們在這幹站著。”
賀宵雨心正是這想著,眼下賀歸鴻既然說了,她便也順從地站起身子,對他道:“爹,你且在這歇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幾人離了佛堂,走過回廊,廊外突然有薄薄的雨絲飄進來。
薛遙輕叫了一聲:“又下雨了。”
鍾瑜方見了虛弱的賀歸鴻,想起他早年喪子喪妻,如今隻與賀宵雨相依為命,心有點可憐他,不免心生煩鬱:“漵陵這雨真是下個沒完。”
何許人神色淡淡,伸出手接了幾點雨水在掌心,道:“習慣就好了,天總是會晴的。”
賀宵雨步子一頓,扭頭望了眼瞬息黑下來的天色,呢喃似的說:“或許吧。”
吃過晚飯,雨仍在下,且愈發的大了。
賀宵雨給他們三人手各塞了把傘,送到了鏢局門口。
夜雨鼓點似的打在屋簷和樹葉上,長街點了一路的燈籠,在雨幕之中發出溫暖柔和的光。風很小,隻微微將雨吹斜了一點點,是以傘下人幾乎不受雨水侵襲,倒容易升出股賞雨的詩情雅意來。
薛遙走在中間,鍾瑜和何許人各走一邊。
“何大哥,江湖是什樣的呢?”鍾瑜離刀光劍影最近的一個時刻,就是在漵陵城外,賊人劫鏢之時,可惜他沒有親眼看到。後來捉賊雖有意思,卻始終不太像他想象之中腥風血雨、兒女情長的江湖。
他看過的話本,武林盟主與少年俠客之間的巔峰對決之類總是看得他熱血沸騰,看完後他去求鍾老爺找人教他習武,鍾老爺卻把眉毛一橫,說他有這個閑心不如去念四書五經,給鍾家考個功名回來。
何許人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我一下山就遇見了你們,我也不知道江湖是什模樣,但我師妹說,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那就是江湖了。”
“薛遙遙,你說呢?”鍾瑜又問薛遙。
薛遙不太明白鍾瑜為何對江湖有這深的執念,在她眼,漵陵就已經夠好了,好到她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住在這,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問答了鍾瑜:“我也不知道,遇見你們的前一天我還在堇山鎮的打鐵鋪賣刀。”
“你就不想去江湖上闖蕩出個名聲嗎?”
薛遙莫名其妙地看向鍾瑜,搖了搖腦袋:“名聲又不能當飯吃,我很窮的。”
“那我出錢,你去嗎?”鍾瑜道。
薛遙遲疑了片刻,深思熟慮半天,謹慎地搖了搖頭:“我得等我阿姐回來,我現今隻有她一個親人在世上了。”
她到漵陵後,托人往堇山鎮的小院塞過一封信,如果薛迢回去了,就會知道她眼下在漵陵城。
“那如果你阿姐回來後同意你和我去闖蕩江湖呢?”鍾瑜不死心。
薛遙摸摸下巴:“嗯……那倒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嫁人生子也太無趣了。”
鍾瑜喜上眉梢,想過來摟薛遙的肩膀,傘卻不小心撞上了她的傘,一時水花四濺。
薛遙怒道:“你離我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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