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瑜住的院子與薛遙住的客房比起來要氣派不少,庭院幽深,院中鋪設了刻著鳥獸魚蟲等圖案的青石板,東側挖了個小池塘,假山林立,藤草參差披拂,儼然是座小花園的模樣。
薛遙沒有帶傘,走到沒有屋簷遮蔽的地方便隻好冒雨,是以等她敲響鍾瑜院門的時候,身上已然微濕。
遊風打開院門,便看見發絲上還綴了些雨珠子的薛遙,忙將她請進來。
“遊風,是誰來了?”鍾瑜在屋內有氣無力地叫著。
遊風關上院門,衝屋內喊:“是薛姑娘。”
薛遙見過幾回遊風,他是鍾瑜院子的小廝,還很年輕,身高才到薛遙的下巴,平日就在院子伺候鍾瑜,跑跑腿,偶爾會跟著鍾瑜一同出門。
她跟著遊風進了屋,看見鍾瑜沒有好好地躺在床上,而是臥在窗下的美人榻上,身上裹了一圈被子。他身側有一張矮矮的茶幾,上麵放了一大碗黑糊糊的藥,半口沒喝。
“有你這樣養病的?”薛遙也不喜歡藥味,捂著鼻子坐得遠遠的。
鍾瑜鼻子微紅,使勁吸了吸,很可憐地說說:“隻有你來看我。”
他雖然頭暈著,眼前朦朦朧朧,卻也看出了薛遙是冒雨來的,於是使喚遊風道:“快去叫廚房送碗薑茶來。”
遊風應下走了,薛遙不甚在意地說:“我哪有這嬌氣,習武之人難道連雨都淋不得?”
她突然想起幾天前在漵陵城外初見的那會,鍾瑜也淋了雨,好奇問道:“那天雨這大,你又淋了那久都沒病,怎昨夜那點雨就使你病了?”
鍾瑜也納悶,端起藥喝了口,苦得齜牙咧嘴:“約莫是那日太緊張了,我的身體都忘了生病。”
薛遙被逗笑了,從荷包掏出一小包蜜餞給鍾瑜:“這是我從香逸樓帶的,你吃了解解苦吧。”
鍾瑜喝完藥,又將自己裹成了一大條蠶蛹,羨慕地看著她:“等我病好了,也得習武,不然三天兩頭的生病,還怎闖蕩江湖。”
薛遙此時閑來無事,逛起鍾瑜的房間。屋靠著南牆並排放著一麵博古架與書架,博古架上都是些瓷花瓶玉璧一類,她又將目光放在書架上,架上滿滿當當地塞了許多書。
她抽出一本,定睛一看:《江湖異聞筆記》。
又抽出一本:《俠客傳》。
這時她聽見鍾瑜的言語,無奈道:“先好好養你的病吧。”
薛遙翻看了幾頁《俠客傳》,遊風送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茶。
鍾瑜抬起眼皮,問遊風:“你經過何大哥的院子沒有,他可在?”
“聽人說何公子一早就出去了,沒說何時回來。”
鍾瑜放下眼皮,“哦”了一聲,又恢複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在榻上哼哼唧唧。
遊風不理他,自己掃自己的地,薛遙一邊喝茶一邊看書,也權當鍾瑜不存在。
兩人用過午膳,鍾瑜精神好了些,同薛遙下了會棋,何許人這才打著傘來了。
他在門口收起傘,提著一壺酒進來了,道:“我從香逸樓帶了‘無別離’回來,可惜方才聽遊風說你病了,想來這壺酒隻能被我和遙遙喝了。”
鍾瑜眼饞不已,偏偏此刻喉嚨澀痛,絕對是半口酒都喝不了的,隻能幽怨道:“你們喝酒,我喝藥唄。”
何許人走到兩人身邊,看見他們的棋盤,好奇問道:“這是在下什棋?”
薛遙指了指鍾瑜說:“我不會下棋,這是鍾公子從書上看來的玩法,誰先五子連成一線,誰便贏了。”
何許人見鍾瑜躺得遠遠的,腦袋更是離棋盤頗遠,隻有一隻手挨在棋盤邊上,吃力地拈起棋子,又問:“為何要擺成這樣的姿勢?”
鍾瑜委屈道:“還不是她怕我給她過了病氣?”
薛遙理所當然道:“誰叫你非要下棋,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得病呢!”
“那就不下。”鍾瑜生起氣,推開棋盤,做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薛遙向來耿直,他說不下就不下,樂得換了位置與何許人一起喝起酒來。
鍾瑜更氣了,臉鼓得像隻河豚。
薛遙忍住想要去戳的衝動,又將那本《俠客傳》拿起來看,邊與何許人閑閑地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
鍾瑜到底是生了病,午飯後喝的那碗藥此時藥效發作,慢慢地就闔上了眼睛,沒有動靜了。
二人見鍾瑜雖然氣息粗重,偶有滯住,但也睡得還算安穩,便悄無聲息地一起出了門。
何許人撐了傘,薛遙抱著刀走在他身側。
傘麵上傳來的雨聲輕快而和諧,出了鍾瑜的院子,薛遙突然想起何許人出府的事情,於是問道:“何大哥今日去了哪?”
何許人難得的臉上沒有笑意,倒是很凝重:“去查了多年前一樁舊事,隻是沒有頭緒。”
他不願說是什事,薛遙便也識趣地沒問,隻道:“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何大哥盡管說。”
何許人將薛遙送去為女眷單獨辟開的客房,剩下半壺‘無別離’也給了她:“這幾日大約都有雨,鍾公子病了無聊,我們這兩日便多去陪陪他。”
薛遙點頭接過‘無別離’,目送何許人打傘離開後方進了屋。
接下來幾日,何許人果真都沒有再出門,日日攜了本劍譜或別的什書往鍾瑜院子去。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