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許拽了拽自己的書包帶子。
她是第一次到火車站。
不算上輩子。
不過洛川火車站和她上輩子到這兒的時候也沒有什太大的區別,無非就是各種設施尚且嶄新亮,候車室的乘客肉眼可見的沒有那多。
——這會兒的洛川北站遠沒有之後那多列班次,乘客也就少了許多。
“k9081次列車正在檢票,請k9081次列車的乘客前往b7檢票口檢票進站。”“尊敬的各位旅客朋友……”
候車大廳反複播放著檢票進站的提醒。
紀許連忙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小跑著匯入到等待過閘的乘客當中。
軌道從兩側延展出去,像是血管一樣裸裎在地表。
探射燈般璀璨的大燈照亮了整個站台,停靠在b7站台的鋼鐵巨獸安靜地匍匐著。
似雲似霧的水汽在空中浮動。
今天濕度這高嗎?
紀許看著自己手的車票,第十六號車廂。
她看了一眼指示牌,那幾乎相當於是最尾端的車廂了。
她隻好背著背包穿過大半個列車。
蓬萊學院安排的這趟列車並不是從洛川始發的,而是從江州市到海東市,幾乎是橫貫版圖的西東。
列車上已經坐滿了乘客。
九點三十分。
大多數的車廂都還很熱鬧。
電力在人類社會中得到廣泛應用之後,人類的活動時間就被拉長到了二十四個小時。
這個時間點,對於普通人來說正是晚上最精神的時候。
隔著玻璃窗還可以看到有人在看電視劇、打遊戲,甚至是吃著夜宵。
熱騰騰的生活氣撲麵而來。
紀許往前走的時候,正好看到不少憋不住煙癮的人下了列車,趁著著兩三分鍾的停靠時間,蹲在垃圾桶旁邊享受一會兒吞雲吐霧的快樂。
她的目光沒有停留地掃過這些人。
然後落在十五號車廂和十六號車廂交匯的車門處。
這就是她要登車的地方了。
她跨步踏上車廂。
月光吐露著幽幽的光芒。
如果紀許這時候回過頭去,她就能看到自己身後站著的那些人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身形一點點被吞沒在了黑暗當中。
紀許的頭一漲一漲地疼。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車站外的月亮。
一道仿佛她砸碎的神像的身影浮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危險!危險!
警報的聲響在她的大腦長鳴。
她停下了腳步,衝上了車。
畫框一樣的車窗被定格在黑暗。
鋼鐵巨獸被剝奪了生命力。
一片死寂。
隻餘她自己的腳步聲和無遮擋的站台上方灑下來的月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卻並沒有選擇離開這節列車。
相反,她咬牙猛地跨進了車廂。
列車之外的黑暗活過來了,它吐息著,席卷起風暴,宣泄著不滿與憤怒。
紀許一無所知。
求生的本能引導著她撒開腿狂奔。
身後的黑暗更加濃了,眼前的燈光如豆一般的亮著,晃晃悠悠。
她喘著氣用力拉開了包廂的房門。
“快點吧,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順子。”
輕快的節奏傾瀉而出,暖色的燈光晃眼。
車廂的四個床位,三個都已經有人了。
聽到動靜紛紛抬起頭來。
而紀許車票上標注的那張床位上正坐著一個燙著小卷塗著紅指甲的老阿姨,紀許聽到的歡樂鬥地主的聲音正是從這位阿姨抓在手的智能手機發出來的。
“你好——”紀許張開幹裂的嘴唇,艱難地發出聲音。
“喲,小姑娘,這是你的床位呀。”
阿姨臉上堆著訕笑的表情,但是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安若磐石。
“阿姨姓張,你叫我一聲張嬸就好了,阿姨這腿啊,膝蓋啊,老腰啊,都不太行了,這爬上爬下的,實在是不輕鬆,你看這樣,阿姨和你換個床位可以吧。”
“現在才來說這些。”睡在對麵上鋪的年輕女孩翻了個白眼,顯然是看不慣這位張嬸的做派。
張嬸的笑容滯了滯,鼻子出了聲悶氣。
“總有些人喜歡用小人之心來揣度別人。”
她下鋪穿著格子衫的男人罩著看著就很昂貴的頭戴式耳機,盤著的腿上放著台電腦,早已經低下了頭。
他十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好像生怕自己不表現出忙碌的狀態就會被牽涉進這場爭端當中。
奇異的安定感突然充斥在紀許的心中。
她怔怔地透過列車的車窗,看向空無一人的站台。
忽然,一趟列車飛快地駛入了實現當中。
“啊,動了,動了。咱們又要出發了。”張嬸的聲音驟然炸響。
紀許茫茫然被張嬸拉著坐下,查戶口一樣地被詢問著哪個站下車,去那邊做什,一個人乘車是為了什……
紀許對答如流。
她說她是去海東市投奔親戚的,準備去海東市讀高中,因為家人覺得那邊的教育質量更好,一個人乘車是因為家人想要鍛煉小孩子的獨立性。
張嬸一驚一乍地給了感情充沛的反饋。
到最後還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地打聽:“是不是你們這代小孩子都流行搞這種素質教育啊。我一看你就是個優秀的孩子,我女兒馬上就要生孩子了,哎喲,我那個愁啊,這個小孩子的教育真是個問題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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