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鳴與六銖衣敗退離去，前者中途看著自己斷裂的愛劍，想到黑狗兄那一問，想到彼時初昭反應，搖搖頭頗有種風水輪流轉，今天斷我劍的無奈。

    六銖衣視線隨他而至，欲要開口，鳳凰鳴已擺擺手，“便當淑世之道該有此一劫。眼下之事還是死神更加重要，至於初昭……”

    鳳凰鳴神色一凜，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若是最糟糕之可能，她與死神聯手，以她之慧與死神之力，對蒼生無疑會是一場大災難，那到時、到時鳳凰鳴自然會負起責任。”

    六銖衣看了看鳳凰鳴糾結的表情，本著多年好友的情誼提醒道：“初昭之事，好友不如去詢問一下那位素賢人的意見。”

    不要自己在這隨便做決定。

    你的決定對上初昭真的搞不轉啊。

    “六銖衣你這是什意思？”聽出好友口中不信任，鳳凰鳴眼一瞪，也不跟他委婉，怎了，我道隱好歹也是一個智者。

    “吾隻是認為，比起好友，素還真對初昭了解可能更深。”六銖衣若有所思道：“而且這次接觸，明顯初昭並不欲與好友牽扯。”

    初昭就差在臉上寫著不想見你不想理你，那樣灼烈如火凜冽如刃的一個女子，愛和恨都應該是熾熱的，可偏偏表現出來如此淡漠，六銖衣沒多接觸過初昭，他不好確定初昭的行事習慣，隻是本能覺得，她既然不想搭理鳳凰鳴，尊重她的想法便是。

    其實這個不想搭理的範圍可以擴大到所有人，隻不過鳳凰鳴一直在她眼前晃悠，以至於對上鳳凰鳴特別明顯。

    隻不過這話說出來又換得鳳凰鳴吹胡子瞪眼，他難得有個看順眼的後輩，結果這後輩風波不斷，性情偏又自主得很。鳳凰鳴一邊喜愛她的聰慧獨立，一邊又頭疼她的屢屢逆反，偶爾被氣得咬牙切齒，回頭又實在放不下。

    眼緣這東西隻能說是玄學，想他鳳凰鳴身為一代滅境巨擘，多少人討他一個歡心不得，如今自己眼巴巴貼上去卻數次碰壁，怎不是一句造化弄人說得清。

    對於鳳凰鳴這般近乎打臉的行為，好友六銖衣不發表意見。

    但六銖衣的話在鳳凰鳴這還是有用的，道隱深覺初昭不是他一人能把握住的，心一狠還是去問了素還真。

    被寄托厚望的素還真沉思半響，給出了和六銖衣差不多的答案。

    “道隱不若暫時去處理其他之事，初昭之事吾會親自來緩和。”

    素還真說處理那就真沒問題，理論上這就可以放心了，但是鳳凰鳴實在對此意難平，於是他向素還真問出了疑惑。

    “難道汝也認為初昭憎惡於吾？”

    素還真望見鳳凰鳴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道隱前輩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對好友來說，憎惡是太過沉重的情緒，而被她憎惡上的人，唯一的結局大概隻有死亡。”

    “好友一向嫌麻煩，如果真的恨上一個人，是絕不會留對方在她眼前幾番出現。道隱前輩可以想想，初昭有過主動攻擊傷害閣下的行動嗎？”

    沒有，隻有鳳凰鳴去試圖找她回來，然後一言不合打起來，打著打著就變成了生死局，那時已經不是誰能控製的，她不想被鳳凰鳴帶走，就隻能用生死為自己劈開一條路。

    這時候下殺手，鳳凰鳴當時雖憤怒，事後想起來卻不至於怨恨，想來初昭亦是如此。

    她從沒有主動去傷害他們。

    “不止是道隱前輩，對於正道這群好友，初昭她一直在留情。”

    不去接觸有時候也是一種保護，素還真想到些什，忽而歎了口氣，“她隻是不想見我們，可她一直在幫助我們。”

    奪不折之花滅朱雀殿固然有她為自己報仇的原因，可朱雀殿一滅，得到更多喘息機會的是正道。

    哪怕有不折之花，正道處理朱雀殿絕沒有她這輕易，她用自己一場獨闖朱雀殿的涉險，換來了之後正道麵對羅喉戒璽再無後顧之憂的安穩。

    ——亦換來了正道的懷疑與猜忌。

    可就算太史侯懷疑她，她仍是將他的女兒帶離安危難算的學海無涯。還是那句話，手段時機都不利，可於她的不利帶來的是月靈犀的安好無憂，是曲懷觴與月靈犀一對有情人雙雙退隱，是暫時困頓分離後終有的圓滿。

    如果初昭不帶走月靈犀，而是任由月靈犀與饒悲風成親，哪怕曲懷觴能安全退隱，兩顆相愛的心如何能地越過禮法、越過浸入他們舉手投足的道德規範，毫無歉疚地相擁。

    他們清清白白地相愛，亦要幹幹淨淨地相守。

    以初昭心思縝密，若說其中沒有這等謀算，素還真是不信的。這家夥慣來一句話都不說，無聲無息卻能把所有人想到的想不到的都處理得井井有條，比他們本人還要在意用心。

    “大紅袍與惡海鮫祖之事，先放到最後，”素還真按著她一路的行事說了下去，到了大紅袍上卻止了言，“若說一開始，初昭背離隻是三分隨意，到了大紅袍卻成了七分，至惡海鮫祖便成了十分。”

    可即便不肯再回頭，冷月峽時，她依舊出手幫助了素還真脫身，依舊通知了黑狗兄去救援鳳凰鳴，明明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視線依舊凝望著他們的身影。

    不言不語，卻守護著他們，守護著可能再也無法並肩的友人。